换魂秘密

我恳求他救我命悬一线的夫君。

他白皙如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

在我耳畔吐气如兰。

阿箬，我可以救他，只要你能付出让我满意的代价。

我付出代价了。

但是我不知道当日我夫君已是魂魄皆散，生机尽断。

让他醒过来的方法，唯有换魂。

1

我叫楚箬，是江城楚家长女，也是南都候府的世子妃。

我楚家以擅长兵器制造而闻名。

十六岁那年，我在江城上山寻矿时，救下了一个被山匪围攻的俊美红衣少年。

我本想着行侠仗义，不求回报。

却没想到这家伙要以身相许。

在燕修亮出南都候世子身份后，父亲说这是一门好亲事。

于是他把我原有的婚约退了，接受了南都候府的聘礼。

我与燕修成亲五年，恩爱有加。

我们相识的故事在京城也是一段佳话。

可是今年春，燕修被皇上任命，率兵攻克苗疆。

却不幸中了蛊术。

被抬回侯府时，他已皮肤发青，嘴唇发绀，昏迷整整七天了。

宫中派出医术最高明的御医，用最珍稀昂贵的药材给燕修保命。

却眼见着他进气多，出气少，一副将死之人的面相。

御医向我作揖。

世子所中蛊术实在刁钻，非臣所能解。

望遍九州，能救世子的神医，估计只有明妄山上那一位医仙了。

如今燕修命悬一线，只要有能救他的方法，我都要尽力一试。

于是我连夜带人抬着仍昏迷的燕修，启程前往明妄山。

2

说来，那位医仙倒也是我相识之人。

只不过，他大抵是深深厌恶我的。

我还记得，那日大雨，岑枝玉被父亲退婚。

他本就家族蒙难，无家可归，暂且客居于楚家。

可他连我未婚夫这层身份都失去了。

父亲又怕我曾有婚约这事影响楚家与南都候府结亲，便直接将岑枝玉逐出门外。

父亲不让我出去见他，说会坏了我名声。

我站在屋内，隔着窗子看那个几乎要消融在雨中的人。

岑枝玉向来性格温顺乖巧，对我更是如此。

他墨发披散，白衣被打湿了黏在身上。

浑身仅有的财产是他背着的那个单薄的包袱。

我对岑枝玉并非全无情谊。

但是我只将他视为朋友。

我的确觉得父亲此举过于刻薄。

可我当时也确实是喜欢意气风发的燕修，想要与燕修成婚的。

岑枝玉说想见我。

仆人们却将他赶出了宅子。

我后来晚间听说，因为岑枝玉坚持阻止仆人关门，他的一只手被夹断了。

3

世子妃，我们快到明妄山脚下了。

南都候府的侍卫掀开马车的帘子，向我禀告。

嗯，继续前进。

我转着手里的佛珠，平复心境。

岑枝玉声名鹊起时，不过是两年前。

他先后治好了梁王的陈年腿伤、太后的心疾、贵妃的癔症。

却又不肯在宫中担任御医，而是走遍四方，悬壶济世。

他不外出看病时，就居于明妄山上。

据说他不收诊金。

那些得他恩惠的病人，便以替他建造居所的方式偿还他的恩情。

岑枝玉医术出神入化，被坊间传得神乎其神。

再加之，他不爱名利，隐居于山中。

于是，便有了医仙这个美称。

我在京中也听闻不少他治病救人的逸事。

在那些故事里，他温柔慈悲，好似普渡众生的观音。

是以，我不免去想，他是否已经忘却前尘，可否不计旧怨地救我夫君一命?

4

抵达山脚时，我们被医仙的侍从拦下了。

侍从说。

明妄山只准步行，不许乘轿。

于是我下了马车，侍卫们将燕修抬到担架上。

这样，我们上了山。

我们入山时已入夜。

多亏了病人们的资金修缮，明妄山的山路平整开阔。

路边还间隔有序地挂着灯笼。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终于抵达了医仙的居所。

我向衣着清丽、面容严肃的侍女告知了我们的来意。

并由侍卫献上了金银财宝和名贵药材。

侍女让我在厅堂等候。

而燕修被收进了明妄山安置待接诊病人的厢房中。

我正思考着该怎么面对岑枝玉。

可是我从清晨坐到日落，侍女都不曾再露面。

而岑枝玉也是丝毫不见踪影。

我爬了一夜的山，又在这静坐一天。

我能等的时间不多。

每分每秒，燕修的生命都在流逝。

就在我再也坐不住的时候。

侍女终于回到了厅堂。

她告知我:

如今客人您身处山腰，距明妄山山顶还有一千阶台阶。医仙说，若是您求医心诚，便由此处跪到山顶罢。

我不曾听说，上明妄山求医有跪千阶台阶的步骤。

所以，岑枝玉果然还是恨我的吗?

5

跪一千阶台阶比我想象中累许多。

但是我甚至没有时间来让自己感到疲惫。

时间紧迫，我得快一点到山顶，求岑枝玉救燕修。

我头顶先是覆上了漫天星辰。

渐渐地，星辰又淡去。

天光破晓之时，我跪到了最后的十几阶台阶。

我已经筋疲力尽到抬不起头来。

所以也就没第一眼看见山顶上站着的那个白衣胜雪的人。

我终于登顶时，双手勉强撑着地面，让自己不要倒下。

正气喘吁吁之际，一双白靴出现在我眼前。

在洁白的鞋面映衬下，我跪了一千阶台阶、沾满灰尘的手越发显得肮脏。

没有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狼狈。

怎么不看我?现在又不着急救人了?

清冽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伸到我面前。

可不是为了扶起我，而是抬起了我的下巴。

6

我抬头与岑枝玉的视线相对。

当时第一眼所见便觉，医仙这一称号对他来说，形容十分贴切。

他容貌如年少那般清丽秀美，不似凡人。

只不过他如今神色冷淡，周身的气质超然物外、高贵圣洁。

再也没有曾经像个小尾巴一样乖乖跟在我身后、见到我就腼腆微笑的模样。

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如今我已登上山顶，请医仙慈悲为怀，救我夫君一命。

岑枝玉却先让我起来。

我站起身后，他轻轻帮我捋过额前凌乱的发丝，好好欣赏了一番我如今狼狈的模样。

然后贴附到我身边。

在我耳畔吐气如兰。

阿箬，我可以救他，只要你能付出让我满意的代价。

我不自觉攥紧了双手。

不知道是因为没想到岑枝玉还会这么唤我，还是因为他提到的代价。

但我已经没法再犹豫了。

只能赶紧抓住他的袖子。

无论是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承受。

岑枝玉看我的视线颇冷，但眼底又有道不明的情绪。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冰在烧一样。

那就好。

他目光移向被我扯住的袖子。

我这才发现自己在他的月白锦袍上留下的灰色掌印。

于是尴尬道。

抱歉，我——

可岑枝玉却神色淡然。

无妨，反正也是要换衣服的。

他唤了几位侍女过来。

带她去沐浴更衣。

我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对我如此有礼，想要转身向他道谢。

却发现岑枝玉已经走远了。

7

直到我泡完花瓣浴，发现侍女呈上来的衣服轻薄如纱、遮不住身上分毫，才感觉有些不对。

请问没有别的衣服可穿吗?

我原本自己的衣服呢?

我询问侍女。

可她们都不回答我的话。

我想我明白岑枝玉说的代价是什么了。

侍女将我领到一个点着暖香的房间。

我爬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才觉得安心了一些。

脚步声缓缓传来，我望向绘着一树雪梅的屏风。

岑枝玉换了一身新的宽松白袍，从屏风后面绕了过来。

他身上残留着淡淡的水汽，说明他适才也是沐浴去了。

他散了发髻，一头及腰的鸦黑长发散落下来。

整个人美得更加雌雄莫辨。

岑枝玉面向我，展开双臂。

阿箬既然已经成婚了，应该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吧?

他这是要我为他脱衣?

我下巴枕在锦被上，却没有动，只是伸出手来。

请医仙靠近来一点。

岑枝玉神色晦暗地看着我。

他薄唇轻启，命令般道。

出来。

我轻轻摇头。

不要，外面冷。

楚箬——，我听着自己的名字被岑枝玉咬牙切齿地念出来。

他愤然踏步向我。

时至今日，你难不成还以为我会像从前那样哄着你?

我仰起脸看着这尊因为动怒而增添了几分鲜活生气的玉人像，眨眨眼睛，手指勾上了他的腰带。

绸缎从我手里滑落。

衣襟没了约束，向外敞开，露出劲瘦的胸腹。

岑枝玉视线下滑，轻吸一口气。

我再扯过一边的袖子，那件外袍流水般从岑枝玉身上滑下。

谢医仙挪步。

8

就算他不想哄我，不也还是过来了。

下巴突然被人用力捏住，我微微吃痛。

你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

我无奈道。

岑枝玉俯身过来，他那张如画般的面孔在我眼前放大，眼底浮现冷漠的笑意。

世子妃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你尊贵的世子殿下能否醒过来还要看夫人的表现。

想起燕修，我呼吸一滞，身体不由自主向眼前人倾了过去。

他等不了多久了。

得尽快把岑枝玉哄好才行。

你想让我怎么表现?

岑枝玉细腻的指腹擦过我眼角，他瞧着我，面色越发冷淡。

向我贴近时，身上的药香网一般将我笼罩。

他红唇轻启。

吻我。

我没时间犹豫。

指尖缠上他几缕发丝，让他低下头来。

唇畔相触的一刻，岑枝玉弯腰入了帐，随手放下帘子，把我从被子里剥了出来。

9

他动作很生硬。

不管是接吻还是别的。

我捂着被咬破的唇角吸气。

你吻技也太差了吧。

岑枝玉盯着我，眸光幽深晦暗。

燕修的吻技就很好，很让你满意是不是?

他好像生气了，我自然不敢答应。

只是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几声，看向别处。

可岑枝玉也没高兴起来。

他继续来吻我，以咬人般的姿态。

身体随着恶狠狠的吻一起落下。

我慌张地抱住他。

却突然在他背上摸到一条狰狞伤疤。

这疤自他肩膀延伸至腰际，长得惊心。

而且与岑枝玉秀气的样貌和白皙的皮肤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这道疤痕与燕修背上的那条好像。

十六岁那年，我上山搜查有无遗漏的山匪，却遇上暴雨，被困山洞。

本打算滞留一晚后再离开。

却未曾想不幸遇上山体坍塌。

我往洞口奔逃时，听见有人在唤我的名字。

隔着重重雨幕，我看不清来人。

碎石霎时间倾泻而下，那人却直奔我而来。

我们二人被一同掩埋。

我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楚宅中。

仆人们说，是燕世子冒雨上山寻我，将我一步步背回来的。

燕修背上的伤就是那夜留下的。

可岑枝玉什么时候也受过这么重的伤?

是在他来楚家前，还是来楚家后呢?

我正思绪凌乱时，岑枝玉又捏住了我的下巴。

在这种时候，你还能发呆?

你在想什么?你的世子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