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落日熔金,将广袤无垠的戈壁与巍峨耸立的赤崖染成一片瑰丽的绛红。
风卷着细沙,掠过陡峭的崖壁,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崖壁上,一个矫健的身影正灵巧地攀援。
青年男子穿着一身半旧的北疆军士皮甲,却难掩其挺拔的身姿。
日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深邃的眼眸在夕阳下闪烁着专注而明亮的光芒,仿佛盛满了碎金。
他腰间束着粗绳,每一次腾挪都稳健有力,目标明确——是那株在崖缝中迎风怒放、冰绡玉瓣般的雪莲。
“青黛,你看!”
他回头,声音清越,带着几分青年人特有的得意与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株开得最好,比你刚才指的那朱开得还要绚烂,像不像你上次裙裾上绣的那朵?
我摘给你!”
悬崖半腰的空旷处,拓跋青黛孑然独立。
猎猎山风拂起她乌黑的长发,衬出一张足以令骄阳失色的容颜。
眉似远山含黛,目若秋水横波,肌肤胜雪,唇瓣不点而朱。
此刻,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却盛满了挣扎与痛苦,定定地望着前面崖顶那个为她冒险的身影。
袖中那封密信,如同毒蛇盘踞,冰冷而灼人。
——”萧凌乃大端细作,证据确凿。
杀无赦。
父王手谕。
“细作……那些爽朗的笑容,那些笨拙的关怀,那些暗藏情愫的眼神……全是假的吗?
心口像是被巨石碾过,痛得几乎窒息,在抵抗姜国意图收割北疆的两年战争中,他可是战功赫赫,北疆百姓称他为战神,他的努力和拼命为的是什么她清楚,每次出征几乎是伤痕累累回来,战甲不换第一时间来见她。
他看她的眼睛总是清澈不带一丝杂质,想牵她的手都怕手里的粗茧刮伤到她嫩白的手。
这次回来和以往并没有不同,尽管平时都有书信来往,但他还是迫不及待来见她,见他战袍上满是新旧相加的血渍眼睛早己湿润不己,书信中永远只报喜不报忧。
这次他作为领战大将军指挥的战役取得全面胜利,彻底打退姜国迫使姜国割让十八座城池,并签下两国永不交战的盟约。
他如释负重紧紧抱住她,这次他要告诉北疆王他们早己暗生情意,他用立下的战功求娶她,他势在必得,北疆王也定将同意,因北疆王曾扬言抵抗姜国立下战功最多者可求娶他的公主,他会双手奉上……她宁愿自己从未收到过这封手谕,但是父王派忠心侍卫秘密传送的物件里除了手谕还有他是大端人的证据,所有物件上都盖上父王专属印章。
北疆刚与姜国结束战争,虽大获全胜,但国力耗损巨大,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身为北疆皇室,任何东西和情感在北疆百姓安定生存面前必定是微不足道的,北疆目前己经不起任何战争,尽管悬崖边上是她深爱并生死相许的少年郎…“你小心些!”
她强迫自己扬起声线,尾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惯常的娇嗔,仿佛仍是那个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公主。
然而垂下的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摸向了藏在狐裘披风下的鎏金短弩。
这是父王所赠,精巧绝伦,亦能杀人无形。
“放心!
这算什么,为了你……”他再次回头,笑容灿烂,眼底映着天光与她,纯粹得令人心颤。
就是那一刻!
拓跋青黛猛地举起短弩,眼中泪水夺眶而出,与狠下心肠扣动机括的动作形成残酷的对比。
咻——!
淬毒的短箭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没入那道挺拔身影的后心。
“呃~!”
萧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化为全然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晕开的血花,又艰难地抬起眼,望向崖顶那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眸中的星光寸寸碎裂,只剩下无尽的困惑与……破碎。
刚摘下的雪莲从他无力松开的手中坠落,冰清玉洁的花瓣在风中凄楚地西散飘零。
他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鹰,首首坠下万丈高崖。
世界仿佛瞬间失声。
拓跋青黛僵立在崖边,血色从脸上彻底褪去,首到崖底传来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声响,她才像是被猛然烫醒,发出一声泣血般的低呼,踉跄着扑向崖边。
“不……萧凌……”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一切。
她徒劳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身后忠心耿耿的侍女迅速上前,强行将她拖离崖边,声音焦急而恐惧。
“公主!
不可久留!
若被人发现……”她如同失了魂的木偶,被半扶半拖着仓皇离去。
最后回望的那一眼,只看到崖底隐约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影,以及周遭迅速蔓延开的、刺目到令人晕眩的鲜红。
那抹红,从此成了她每一个午夜梦回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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