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葬礼刚结束。
池然捧着巴掌大的骨灰盒，在殡仪馆门口站了十分钟。
雨斜斜砸在脸上，凉得像冰，他没撑伞，黄毛湿成一绺贴在颧骨，水珠顺着下巴滴进黑 T恤领口，洇出深色的印子。
家是去年全款买的，一百二十平，可现在比出租屋还空。
他把骨灰盒放在玄关柜上，没开客厅的灯——茶几上父亲没看完的报纸还摊着，厨房水龙头“嘀嗒”漏着水，母亲织到一半的毛衣搭在沙发扶手上，针脚里还缠着半根毛线。
这些熟悉的东西，现在看在眼里，只剩扎心的疼。
池然没多待，转身扎进雨里。
他走得慢，像具没魂的躯壳。
裤脚溅满泥点，冷风吹透衣服，他没知觉。
路边小贩喊着“热汤面”，热气裹着香味飘过来，他也没反应。
脑子里反复晃着葬礼上的画面：小小的墓碑，黑白照片里父母的笑，殡仪馆工作人员那句轻飘飘的“节哀”，还有……三年前系统第一次在他脑子里响的声音。
天选黄毛系统绑定成功，任务：霸凌者终将被霸凌，你才是最强的黄毛，教训他吧。
奖励：现金一万元+体质强化 10%那时候他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却没想到，最后把父母也拖进了深渊。
路过公园时，池然停了脚。
长椅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他瘫坐下，双手抱膝，脸埋进臂弯。
雨声盖过呼吸，只有心脏还在钝钝地跳，提醒他还活着——可活着又有什么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池然没有抬头，在他眼里，这世间的一切都己经不重要了，无论是谁经过，都与他无关。
一个打着黑色雨伞的女孩走了过来。
雨伞很大，几乎遮住了她的整个身体，只能看到她穿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裤脚挽到了脚踝，露出纤细的小腿。
女孩的脚步很轻，走到池然面前不远处时，停顿了一下。
池然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没有同情，也没有好奇，只是带着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审视。
几秒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女孩继续往前走，渐渐消失在公园的另一头。
池然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那阵轻微的脚步声再次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池然终于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向来人，还是刚才那个女孩。
她的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袋子鼓鼓囊囊的。
女孩走到长椅旁边，停下脚步。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三明治和一瓶牛奶，轻轻放在池然身边的长椅上。
三明治还带着一丝温热，透过薄薄的塑料袋，传到池然的指尖。
池然盯着面包，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碰。
他重新低下头，可没两分钟，眼角余光就扫到个黑影——高大，晃悠着，酒气隔着三米都能闻见，像头醉醺醺的熊，缀在女孩身后。
池然的手指猛地攥紧。
黑影离女孩越来越近，伸手就要去扯女孩的伞。
池然的呼吸沉了沉。
他站起来，脚步很慢，像在跟自己较劲。
雨还在下，女孩的伞被酒鬼扯歪了，露出半张发白的脸。
她想躲，却被酒鬼一把抓住手腕，粗哑的声音裹着酒气飘过来：“小娘们儿，跑什么？
陪哥喝两杯！”
女孩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只能拼命摇头，手腕被抓得通红。
池然的脚步顿住了。
他盯着女孩眼里的慌，突然想起母亲去年看他的眼神——也是这样，满是害怕，却不敢说重话。
脑子里的死寂被打破，不是系统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
“放开她。”
池然的声音哑得厉害，却带着股冷劲。
酒鬼回头，满脸横肉拧成一团，看见池然的黄毛，嗤笑一声：“哪来的小兔崽子？
多管闲事？
滚！”
警告！
宿主主观协助非任务目标，违反系统底层逻辑！
期待中的冰冷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是任务，而是警告。
呵。
我就只能做坏人吗？
系统。
池然呆愣在原地，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酒鬼见池然呆在原地，也不多说，就挥拳砸过来，拳头带风，要是普通高中生，早被打懵了。
可池然只是侧身，像躲蚊子似的轻松避开，同时抬手，两根手指扣住酒鬼的手腕，轻轻一拧。
“咔”的一声轻响。
酒鬼的笑僵在脸上，下一秒就疼得惨叫：“啊——我的手！”
池然没松手，反而加了点劲，另一只手抓住酒鬼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人往旁边的墙上一按。
“砰”的一声闷响，墙灰都掉了点，酒鬼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酒意醒了大半。
警告！
警告！
请宿主做出正确的选择“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酒鬼喘着粗气，色厉内荏地喊，“我哥是……闭嘴。”
池然的声音更冷，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他不知道，也懒得去想，一切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手指往下移，扣在酒鬼的胳膊肘上，又是轻轻一压——又是“咔”的一声，酒鬼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瘫在地上，抱着胳膊哼哼唧唧，连站都站不起来。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池然站在雨里，身上没沾一点泥，只有额角被酒鬼挣扎时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酒鬼，眼神没半点波澜——三年来，他靠系统强化的体质，教训过的混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对付这种醉鬼，跟碾死只蚂蚁没区别。
可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炸响冰冷的机械音：检测到宿主持续背离指令，启动终极惩罚！
池然浑身一僵。
下一秒，他就感觉身体里的力气像被抽水泵抽走似的，瞬间空了。
胳膊软得抬不起来，原本清晰的视线开始发花，连站都站不稳——系统给的体质强化、敏捷加成......惩罚执行完毕：解除“天选黄毛系统”绑定。
机械音彻底消失，脑子里只剩一片死寂。
池然晃了晃，眼前一黑，重重栽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他好像看见那个女孩跑了过来，白帆布鞋踩在泥里，溅起的水花落在他手背上，暖得像泪。
女孩蹲下来，手抖得厉害，却还是先探了探他的鼻息。
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后，她松了口气，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池然的手背上。
左手紧握的手机上，是未拨出去的报警电话，女孩看着倒在地上的黄毛少年，咬咬牙，仿佛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
她拽住池然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往家拖，白帆布鞋陷进泥里，又拔出来，裤脚全湿了，却没停步。
十几分钟后，女孩的额发早己被雨水和汗水黏在脸上，白色外套不知何时扯开了三颗纽扣，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背心。
她的膝盖上沾着泥渍，显然是拖拽过程中多次跌倒留下的痕迹。
此刻她喘着粗气，用尽全力将池然拖进一楼的小出租屋，胳膊因过度用力而不住颤抖。
她摸黑找到开关，昏黄的灯亮起。
她咬着牙把池然抬到床上，每挪动一步都像是在和地心引力做斗争，最后几乎是半跪在床边，从衣柜里翻出医药箱，拿出温水浸过的毛巾，轻轻擦他脸上的血和雨水，发丝垂落间，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在池然的衣襟上。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他，灯光下，她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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