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夜林昊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跳成21:07，胃里那盒冷掉的炒面沉甸甸地坠着。
办公室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微弱回响和他自己。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起身关掉显示器。
又是毫无波澜的一天。
“林哥，又这么拼？”
隔壁工位的李阳探过头，手里晃着车钥匙。
“月度报表。”
林昊简短回答，把最后几份文件塞进背包。
“悠着点，身体要紧。
对了，王姐说给你介绍个姑娘，条件不错，改天见见？”
林昊扯了下嘴角：“再说吧。”
他并不热衷这种刻意的安排。
城市的霓虹透过写字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地铁站里挤满了和他一样疲惫的面孔，车厢摇晃着驶向城市边缘他租住的那个老旧小区。
走出地铁站，夜风带着点凉意，他裹紧了薄外套，快步穿过灯光昏暗的街道。
再拐过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就到家了。
红灯亮着，他停在斑马线前，习惯性地摸出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来自家人或朋友的未读消息。
他盯着对面便利店明亮的招牌，盘算着要不要去买盒牛奶。
刺眼的远光灯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像一头失控的野兽从侧面猛冲过来，瞬间填满了林昊全部的视野。
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尖啸混合在一起，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抛了出去。
世界天旋地转，身体撞上坚硬冰冷的地面，剧痛还没来得及传遍全身，浓重的黑暗便吞噬了一切。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
林昊费力地撑开眼皮，视线模糊，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晃得他眼睛生疼。
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喉咙干得像要裂开。
“水……”他嘶哑地挤出声音。
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立刻靠了过来，温热的吸管碰到他的嘴唇。
清凉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
“醒了就好，”一个温和的女声说，“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特别疼？”
林昊转动眼珠，渐渐看清了说话的人，是一位戴着口罩的中年护士，眼神透着关切。
“头……有点晕……”他试着回忆，“我……被车撞了？”
“对，万幸只是轻微脑震荡，左臂软组织挫伤，有点擦伤，骨头都没事。
算你命大。”
护士一边调整着点滴的速度一边说，“肇事司机跑了，交警还在查。
你昏迷了差不多一天一夜。
需要通知家属吗？”
林昊沉默地摇摇头。
在这个城市，他几乎是孤身一人。
通知谁？
远在老家的父母只会徒增担忧。
护士没再多问，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便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光带。
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那股挥之不去的眩晕感。
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世界却陡然变得……诡异。
视野中的一切物体，无论是床头柜上那个半旧的水杯，头顶嗡嗡作响的日光灯管，还是窗外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的树叶，旁边都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不断跳动的数字。
水杯安稳地立在柜子上，旁边是深绿色的 [98.7%]。
日光灯管持续地亮着，跳着 [99.1%]。
窗外的树叶继续摇曳，数字是 [86.3%]。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打着点滴的右手，旁边悬浮着一个刺眼的 [感染风险：7.2%]。
林昊猛地闭上眼，用力甩了甩头。
再睁开。
那些数字依然顽固地存在着，像一层挥之不去的视觉水印。
幻觉？
脑震荡的后遗症？
他盯着床头柜上的水杯，心里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它会不会掉下来？]念头刚起，水杯旁边的深绿色数字立刻开始波动、闪烁，像受到干扰的信号，数值飞快下降：[98.7%] -＞ [75.3%] -＞ [41.8%] -＞ [12.6%]……几乎是同时，那个水杯毫无征兆地朝桌边滑动了一小截，杯底摩擦桌面发出轻微的“滋啦”声，最终在桌沿险险停住，杯里的水晃荡着溅出几滴。
林昊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不是幻觉？
他死死盯着那个水杯，强烈的念头在脑中翻腾：[回去！
回到桌子中间去！]水杯旁边的数字再次剧烈跳动起来：[稳定性：12.6%] -＞ [35.9%] -＞ [68.4%] -＞ [92.1%]……当数字最终稳定在一个很高的数值时，那水杯竟真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又缓缓滑回了床头柜的中央位置，稳稳停住。
一股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奇异兴奋感瞬间窜遍林昊的脊椎。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不是幻觉。
他能“看到”事物发生的可能性，甚至……能“影响”它？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超车祸本身。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转向窗外。
马路对面，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亮着，几辆车排着队等待。
他集中精神，目光锁定了那盏刺眼的红灯，一个清晰的念头在脑中成形：[变成绿灯。]红灯旁边的数字立刻开始疯狂闪烁！
代表它继续亮着的概率数值像雪崩一样急剧下跌：[100.0%] -＞ [88.4%] -＞ [63.2%] -＞ [37.1%] -＞ [18.9%] -＞ [5.3%]……就在数值跌破个位数的刹那——那盏红灯，毫无预兆地、突兀地，跳成了绿灯！
排在最前面的车明显顿了一下，才迟疑地启动，驶过路口。
后面的车辆也跟着流动起来。
林昊猛地抽了一口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靠在病床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窗外的城市依旧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路口信号灯那短暂而诡异的“故障”。
只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梦，也不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指缝间残留的碘伏痕迹，那些悬浮的数字安静地环绕着病房里的一切，像无声的注解。
一种冰冷又灼热的感觉在血液里奔涌。
那个平凡的、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白领生活，在车轮撞上他身体的瞬间，己经被彻底碾碎了。
他看着窗外恢复正常的红绿灯循环，绿灯亮起，车辆再次通行。
路口的秩序仿佛从未被打乱。
他喉咙发干，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巨大未知的悸动攥紧了他。
这双眼睛看到的，究竟是恩赐，还是诅咒的开始？
那个路口的绿灯，像一只悄然睁开的、窥视着命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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