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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代元满是《穿越成农家药女免费阅读》中的主要人在这个故事中“开薪”充分发挥想将每一个人物描绘的都很成而且故事精彩有创以下是内容概括:我穿越成不愿嫁糙汉的农家成亲糙汉相公说: 媳你不要对我太会把我宠面对挑他坚定说: 对媳妇好是应该听话能干的男人谁不我反正是爱夫妻齐赚钱致养几个再虐几个1我穿越穿越成前山村元家五丫家里有田有上头四个哥下面两个弟元家就她一个闺爹疼、娘哥哥弟弟几个嫂子性子温待她也还不除了洗衣、做饭的家务连地都没下等四个哥...
主角:齐代,元满 更新:2025-09-13 11:4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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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后,糙汉相公说: 媳妇,你不要对我太好,会把我宠坏。
面对挑唆,他坚定说: 对媳妇好是应该的。
听话能干的男人谁不爱,我反正是爱了。
夫妻齐心,赚钱致富,养几个娃,再虐几个渣。
1
我穿越了。
穿越成前山村元家五丫头,家里有田有地,上头四个哥哥,下面两个弟弟,元家就她一个闺女,爹疼、娘爱,哥哥弟弟宠,几个嫂子性子温和,待她也还不错。
除了洗衣、做饭的家务活,连地都没下过。等四个哥哥依次娶媳妇,到她手里的活就更少了。
家里人多,吃的也多,粮食还凑合,但肉味许久不闻,原主馋得厉害,缠着娘要煮肉,可家里哪里还有肉。
前几日四个哥哥一合计,进山整点野味,结果山里迷路,越走越深,幸运的同时不幸遇到猛虎,差点命丧虎口,是山里猎户齐代救了他们。
齐代帮着把人带出深山,送回家来,一身血,把人姑娘吓得不轻。
也因为四个哥哥是为她进的山,更心虚自责。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四个。
给钱齐代不要,给粮食也不要,甚至都没在元家久待,只说句过几日下山卖猎物,会再过来瞧瞧就走了。
元老爹得知齐代没娶妻,两口子商量下就打算把闺女元满嫁给他。
一是报恩,二是家里实在没拿得出手的值钱东西。
长得好看、养得好的原主头一次见齐代就吓住了,自然不愿意,哭着闹着以死相逼,上吊,结果真吊死了。
我也叫元满,死于疾病,无父无母,无亲无戚,无枝可依。
从未被珍重放在心上疼爱。
再睁开眼,陈旧的屋顶上还挂着蜘蛛网,耳边是一个妇人的哭声。
阿满,你醒了。
惊喜过后,又痛心道: 你要是真不愿意,爹娘也不会逼迫你,你这般想不开,真真是要娘的命。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我脸上,滚烫烫的。
哭得我心酸又难过。
脑海里记忆乱糟糟,更多是茫然。
哽咽着喊出声: 娘……
哎。
我想喝水。
嗓子眼像被火灼了一样,火辣辣疼得难受。
大郎媳妇,快把米汤端来。
米汤对农家来说是好东西,多少人家一年四季都吃不上几顿白米饭。
一碗温热的米汤下肚,我才感觉喉咙不那么疼。
你好好休息,报恩的事情爹娘来想办法。
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们的办法是请齐代来家里,若是他愿意,元家出钱给他买个媳妇,算是报恩。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对着家里长辈,我暗地里练习无数次,才生疏地喊他们: 爹娘。
娘又偷偷地哭一场,跟爹抱怨都怪他,害得闺女都跟他们生疏了。
分明是我心虚,怕露陷,不敢太上前去献殷勤。
拼拼凑凑家里才只有一两银角子、两千文铜钱,给齐代买个媳妇肯定不够。
四个嫂嫂忍着心痛,回趟娘家,拼拼凑凑才各给了五百文。
爹娘想着,如果齐代不要媳妇,就把这些银钱强行塞给他,并且会告诉齐代,即便收下银子,他对元家的大恩,元家人今生不忘。
我绞尽脑汁去想,那齐代到底多恐怖,让原主怕得宁死不嫁。
左等又盼,在吃了十来天水煮菜后,终于确定齐代明日会来。
家里杀鸡、特意去买猪肉,还蒸了米饭。
我和三个侄子一起喝米汤,坐在屋檐下喂他们吃蛋羹拌饭。
本来这是娘蒸给我补身子的,但他们亲亲热热挨着我,一口一个姑姑,喊得我心窝软,早两天就全给他们吃了。
我也发现,四个嫂子对我态度变化很大,变得友善和睦,还格外宽容。
早前她们对原主也好,但这种好有几分真情假意?也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加上四个哥哥因为原主馋肉进山,差点出事,原主不去报恩,还上吊自杀威胁爹娘,四个嫂嫂心里肯定也埋怨。
如今么……
兴许是有娘的敲打,也有四个哥哥劝说,现在把扫地、喂鸡、洗衣的活都干得妥妥帖帖,让我好好休养。
来了来了。
两个小弟满头大汗从外面跑进来。
爹娘赶紧迎出去,四个哥哥忙跟上。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像座小山一样的男人移进小院,身上的衣裳裤子,都是补丁,洗得也不干净,血迹很明显。
头发有些日子没洗,乱还脏。
浓眉大眼,脸晒得黢黑,张嘴就露出一口大白牙。
说话有些结巴,还一股子老实憨样。
他亦朝我看来,瞬间瞪圆了眼睛,震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哦豁。
他害羞了。
2
齐代的局促表现在方方面面,把两只野兔递给我爹的时候,我发现他一只手紧紧握拳。
爹请他堂屋坐,他左脚绊右脚,差点把自己绊倒。
我端茶进堂屋,还没递给他,他就站起身伸手来接。
结结巴巴说了句: 多多多多谢。
不客气。
我出堂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
回到灶房,四个嫂子忙问: 阿满,你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我知道,四个嫂子希望我能嫁过去。
那样子即便家里会给我陪嫁银子,但绝对不会把家底子掏空。
别的不用买,盐却必须买,家里三个孩子,四嫂怀着身孕,万一需要请大夫,一文钱没有谁愿意来?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农家人。
看清楚了。
除了黑点,模样还不错,是个地地道道的糙汉子。
身上脏是没人给他收拾打理,也没有张嘴就要吃人的凶神恶煞。
四个嫂子也不敢过多劝说,怕又惹急我,想不开上吊,出事她们脱不了干系。
各怀心思地忙活着饭菜。
时不时偷偷瞥向我。
这两只兔子可真肥。
他力气可大着呢,听大郎说当时那老虎扑过来,他一拳就给打飞出去了。
天呐,真厉害。
三个嫂子议论着齐代,我托腮寻思,真这么厉害?
如果真这么厉害,那老虎被打死了吗?或者被抓住了吗?
齐代家就是山上的猎户吗?
穿越来十几天,我已经把附近摸索了一圈。
前山村后不靠山、前不靠水,附近林子很少。
尤其是二十年前,还发生过旱灾、瘟疫,死了不少人,否则如今的百姓也分不到田地,日子会更穷苦。
走路去镇上,以爹、哥哥们的脚程要走两个时辰,换我去,得两个半时辰甚至更久。
往山里走,有十来个村子,山林里还有村子,更深处的深山里也有人居住。
为了活着,老百姓们也是绞尽脑汁,发挥着各种生活技能。
肉、鸡汤大部分端去堂屋,爹、四个哥哥陪客,我们留在灶房小桌吃。
阿满。
娘给我夹了肉,她却吃着咸菜、南瓜,也没有吃米饭,而是吃粗粮饼子。
四个嫂嫂也没吃,把肉分给三个侄子、两个弟弟。
她们也是吃的粗粮饼子。
难过从心底滋滋冒上来,一时间我肉也吃不下,白米饭也吃不下。
阿满,愣住着什么,快吃呀。
娘又给我舀了肉汤,两个弟弟、三个侄儿也喊着要。
都给你们舀。
我给娘夹了一块肉,她笑着夹到我碗里: 阿满吃,娘喜欢吃咸菜。
我不是三岁小孩。
人怎么会不喜欢吃肉呢,要不喜欢四个哥哥也不会冒险进山。
她只是舍不得吃,想把这口省下来给我们吃。
娘又给四个嫂子分别夹一筷子肉。
四个嫂子喜形于色: 谢谢娘。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这顿饭吃得难受,更难受的是娘最后倒了点水在碗里,晃了晃后小口小口抿了,然后幸福地笑开。
我忙缩回头,背靠在泥土墙壁上,看着头顶的天空,格外难受。
我是个孤儿,吃过苦,遭过罪,挥霍过,享受过。
见那些匠人能制出这样那样仿古的东西,我也买来材料实践过,成功、失败皆有。
打拳击赚来的钱,足够我舒舒服服用一辈子。
死于疾病疼痛,我没想过自己睁开眼还能活。
又是这样一户人家……
如果以后我离开,原主回来,她是会按照我的生活轨迹生活?还是鱼死网破?
我不知道。
她的记忆,存留在脑海的并不多。但这一刻,我知道什么是我该做的。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迈步走进堂屋。
3
齐代看见我,筷子都拿不稳,赶紧站起身,紧张又局促地不敢看我。
爹忙招呼他坐,再吃点饭菜,还朝我使眼色,让我赶紧出去玩。
临走时,我特意看向齐代,和他眼神对视上后,冲他一笑。
……
见他紧张得不知所措,我才走出堂屋。
这样子就够了。
他要是有心,自会想法子来家里求娶。若是无心,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就朝他笑了一下而已。
堂屋里,爹问齐代有没有定亲,或者心仪的姑娘,齐代磕磕巴巴说没有。
爹说给他银钱,让他娶一个,齐代还是拒绝了。
爹说给粮食,齐代也不要。
爹问他想要什么?他支支吾吾说什么都不用。
想要的也不敢说。
吃好饭爹跟齐代闲聊,都是问山里的情况,我站在大门口边偷听。
听得出来,齐代是个憨的,还不会聊天,爹问一句,他说一句,好在爹能说会道,不会冷场,加上四个哥哥也附和,堂屋说话声没断过。
齐代应当是知晓我在偷听,好几次说话结结巴巴,牛头不对马嘴。
还走神,喊他好几声才讷讷应声。
我笑出声,他竟坐都坐不稳。
齐贤侄,可是哪里不适?
没,不,我很好。
那你抖……大哥说话声骤断,然后走出堂屋,将我拽走。
还警告我不许再靠近堂屋。
齐代走的时候,我刚好在门口。
他心不在焉地跟爹、四个哥哥告辞,眼睛时不时偷瞄我,不敢正眼看,又不急着走。
情窦初开的糙汉子,啥也不懂。
齐大哥慢走。
哎,好,好。
我噗嗤笑出声,他落荒而逃。
看着他的背影,爹喊我到堂屋说话: 阿满,你……
爹说不出别的话,后又重重叹息: 唉。
爹,即便要我嫁过去报恩,也得齐代自己主动上门求娶,他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人家。
先给爹吃颗定心丸,才好开始我的下一步,带着家里赚钱致富。
爹感慨万分,连连点头: 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我儿长大懂事了。
上赶着的买卖,不是买卖。
如今六月天,并不是很热,果子几乎没有,离山离水都有些距离,家里没多余的粮食,更别说香料。
灶上的活儿原主根本不精通,忽然厨艺精湛,会引起怀疑。
做吃食买卖不现实。
卖方子……
我不知道这个世道乱不乱,要是乱,前脚卖方子,后脚全家灭门的事情屡见不鲜。
如果是我一个人,可以随便乱闯,可这一大家子……
如果不乱,要去哪里卖?卖什么方子?跟谁去?
都是问题。
最快的捷径就是嫁人,跟婆家人说是在娘家学的,等回娘家说婆家学的,糊弄过去。
要是无父无母就更好了……
爹对我忽然懂事很欣慰,娘却说要带我去找神婆看看,好在爹呵斥她胡闹。
闺女懂事还不好?
我松口气,暂时按兵不动,倒是齐代隔了两天后挑着两只羊来到我家讨水喝。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也不揭穿他。
立即请他进院子,去灶房端碗水给他。见他喝了还渴的样子,又给他添了两次。
你这是要去镇上卖羊吗?
攒点钱好娶媳妇。
……
开窍了?
我抬眸看向齐代,微微眯了眯眼: 齐大哥有心仪的姑娘了?那你到时候成亲可千万要请我们去喝喜酒。
啊,啊……
齐代瞪大眼睛,看着我想解释,又紧张口笨,急是他直冒汗。
我决定今儿先放过他: 齐大哥,你赶紧去镇上卖羊吧。
啊,好,那我走了。
齐代挑起羊,又问: 有什么需要帮忙带的吗?
不用。
他张张嘴后,失望地哦了声后挑起羊走了。
待他走远,我才笑出声。
五妹。
大嫂在我身后出声,吓我一跳,我立即摇头。
其实……大嫂欲言又止,咬了咬唇又说道: 如果你不愿意嫁齐代,不要勉强自己。
银钱没了,我们可以再攒。
我想原主应该还算是个讨喜的小姑娘吧。
不然大嫂不会这样跟我说。
大嫂,他能猎来羊,想来也能猎其他野物。粮食家家户户能种,但是肉却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弄来,更不可能顿顿吃肉,但是猎户可以啊。
我想清楚了,如果他有心,正儿经娶我,嫁给他也无妨。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但这些不好跟别人说。
4
齐代有没有心我不知道,我却猜他背后应该有人教他怎么做、怎么说。
比如每次扛着野物都来我家讨水喝。
身上衣裳还是缝缝补补,但洗得明显干净了,就连他自己,也认认真真洗过。
把自己收拾得还算干净。
他也是真能忍。
齐大哥,你总在山里行走,可有见过皂角树?
你要吗?我知道哪里有,好几棵呢,每年都结很多,也没人去摘,都掉地上烂了。
这么好?
我忙不迭出声: 要要要。
摘了皂角可以拿来洗衣、洗头,还能拿去卖。
虽然二十个皂角一文钱,但二百个、二千个呢,更多呢……
积少成多,那也是好多钱。
皂角仁剥去外壳,就是皂角米,可以煮了吃的。
齐大哥,你什么时候方便,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明儿就可以。
那你晚上住我家,明日我们一起进山。
齐代愣住,忙道: 好。
齐代急急忙忙去镇上卖猎物,我跟爹娘说起这事,爹沉默了一会: 明日我带着你大哥二哥跟他进山,山路难走,还不知道有多远,你就别去了。
不去可不行,我得知晓齐代家到底什么个情况?嫁给他能不能吃上饱饭,什么事能不能我做主。
爹,我想去。
想去也不行。
大家长在很多时候,说一不二。
我又拉着娘撒娇: 娘,您帮我说说。
山路确实难走。
可是,不跟他多相处,我怎么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靠得住?与他说话能不能说到一处去。
歪理,我也是一套一套的。
最后爹娘的意思,让大嫂也跟着去,跟我有个伴,免得人说嘴。
齐代晚上来也没空着手,提了一斤酒、两根猪骨头。
娘赶紧把骨头熬汤,揉了面贴饼子。
吃饭的时候,他忽然问: 元大叔,不知道在山下安家需要多少银子?
你打算下山安家?
卖猎物攒了点银子,娶媳妇后肯定是要住山下来的。
那你爹娘怎么办?也搬下山吗?
齐代摇摇头: 我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他们有了孩子后,就把我撵出家门,我跟阿爷两个住在深山里。
如果媳妇不愿意跟我住深山老林,我们就想法子搬下山,看看能不能买上几亩田地,我再进山打猎,日子应该能过起来。
何止能,可太能了。
如果说爹娘一开始要把闺女嫁给齐代是为了报恩,这会子就是真的有心了。
村里有人搬出去,老屋还空着,田地也由亲族耕种,银子足够多,人家肯定愿意卖。
深山老林、村子里各有各的好。
清净和热闹,两个世界。
田地、房屋、落户籍全部算下来,恐怕得近百两银子。
齐代嗯声: 那我用力攒攒,到时候麻烦元大叔帮忙打点周旋。
成。
爹笑着,对齐代更亲近几分。
第二天我们带着干粮出发。
开始还是平路,后来就是上山、上山,走一段平路继续上山,我真的是咬着牙跟着走。
好几次爹和大哥都问我还能不能走。
我强撑着点头。
齐代说先去他家歇个稍,再去看皂角树,也就是从早上走到太阳偏西,才到齐代和他阿爷家。
真真正正的深山老林。
而他家还是茅草屋三间,破破旧旧,房子背靠峭壁,周围用又粗又大的木头桩做院墙。
院墙外还挖了四五米宽的深坑,里面蓄了水。
用竹子搭的小桥过去。
齐代兴奋地朝院子里喊: 阿爷,我回来了。
紧接着汪汪汪狗吠声传来,一个头发斑白却神采奕奕的老头儿开了木门。
瞧见我们后笑出声: 哎呦,还来客人了。
5
阿爷热情,大黑狗狂吠几声后安静下来,不停地围着我转,在我腿上蹭了又蹭。
大黑今儿是改性了?往日里可是谁都不亲近,与元姑娘真是有缘。
阿爷笑着让齐代赶紧去拿点吃的来,又让他去烧水煮饭。
阿爷先看了看我,才看向我爹,意有所指说道: 这孩子虽是愚笨了些,胜在踏实能干,打猎是把好手,做饭也勉强能入口。
今年都二十有二了,还没说上媳妇,可真是愁死我。
他元大叔,你在山下若是有合适的,给我家齐代相看相看,聘礼啥的好说。
成亲后两口子住山里山下都成。
爹干巴巴笑着点头。
齐代端了啥出来?
糖块、绿豆糕、桂花糕,瞧着还怪新鲜。
我猜九成是他昨儿买的。
他往我面前一放: 阿满姑娘,你吃。
又看向大嫂: 嫂子也吃。
然后他就去灶房忙活。
我捏了块桂花糕走出屋子,大黑狗立即跟上,我掰一角桂花糕喂它。
它吃了后,看着我手里的桂花糕,口水直流。
馋狗。
把剩下的也丢给它。
我走到灶房门口,齐代正在刷刷刷地洗肉。
灶孔上方,还挂着几块腊肉。
两口大铁锅并排着。
边上还有一个很粗糙的碗柜。
我故意发出点声音,他发现是我后,吓得往后退好几步,背脊贴在碗柜上,撞得里面的碗盏发出清脆声。
阿满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他结结巴巴,又紧张又惶恐的样子,让我明白,那些话绝对是他阿爷教的,他还为此特意背了记在心里。
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没,我能做好。
怕我不信,他立即补了句: 我会做饭。
那我帮你烧火吧。
不、不用,热,我来烧火就行,你,你去吃糖。
行吧。我迈步走出灶房。
大嫂刚好在屋檐下,朝我挤眉弄眼。
齐代的会做饭,就是切多多的肉,跟米一块焖煮。
好吃是好吃的,就是油。
爹、大哥、二哥、大嫂都吃得津津有味,我发现自己碗里很多肉,看向齐代。
他忙挪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饭碗是他一碗一碗递到我们手里的,他能不清楚?
还有这碗筷好像也是新的。
……
忍着腻,吃吧。
晚饭后,阿爷让齐代领我和大嫂去山洞内睡,爹他们睡外面屋里。
山洞比我想象的大,宽阔。
齐代提着油灯走在我前面: 这里面有两间石屋,把木窗户推开,就能看见对面山崖和下面的溪流。
阿满姑娘,你要是想看,明儿早上推开窗户就行。
你们早点歇息。
齐代走了后,我才打量着这间石屋。
石床垫着干草,干草上头是棉花垫、草席,被褥、枕头,瞧着都是新的。
他是真准备娶媳妇。
大嫂眼光好,随手一模就摸出来,激动道: 真是看不出来,这猎户真有钱,看看这些,都是新的。
阿满,早前大嫂怕你跟个猎户委屈,如今看来,你要是真愿意,应该也挺不错。
大嫂看上的是外在。
我看上的却是齐代这个人。
还有我身上的秘密,得藏住,不能被别人知晓。
万一泄露出去,被当成妖怪烧死、浸猪笼,得不偿失。
6
山间石屋,即便是六月夏天,晚上还得盖上被褥。
世人常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可真真正正感受到,心里多少有些触动。
认床,走了大半天路浑身痛,我睡得并不安枕,一会翻身,一会把手伸出被褥,嫂子帮我盖被,她侧着身轻轻在我背上轻拍。
又坐起身帮我捏腿,说捏捏就不痛了,让我好好睡。
她可能是习惯性的,也或许在她心里,我就是个孩子。
我沉沉睡去时没多想,醒来的时候,幸好大嫂不在,否则尴尬死我了。
下床走动,两条腿仿佛都不是我的,慢慢挪动到门口,大嫂立即上前来,托住我的手臂。
是不是很疼?
面对她的关切,我微微点头。
昨天晚上谢谢大嫂。
爹他们跟着齐代去看皂角树了,你先坐着,我弄点水给你簌簌口、擦擦脸,锅里给你留了饭。
大嫂,我想去茅房。
大嫂闻言一拍脑门: 瞧我,把这事给忘了。
茅房回来,大嫂端着木盆,让我用自己的手帕沾水擦脸,又递给我一节柳条。
我想,等嫁人后,一定要弄牙刷,再弄点牙膏。
早饭又是一海碗腊肉焖米饭。
大嫂,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帮我分食一些可好?
大嫂瞬间笑得眉眼弯弯: 好。
我把肉夹给她,她还推辞。
这么多肉,我吃着腻。
那你吃瘦肉,肥肉给我。
分了大半肉、饭给大嫂,我才小口小口吃着。
大嫂忽然说道: 阿满,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其实我们都没想过逼迫你,只是……
我知道大嫂想问什么。
我轻轻点头。
考虑好了。
爹、大哥他们回来的时候,得的格外开心。
爹。
我立即喊出声。
爹笑着说道: 那几棵皂角树真的很大,能摘不少皂角,就是现在还没成熟,得等到九月。
再等二三个月,也不是不能等。
看得见钱,心里自然欢喜。
阿爷让齐代去煮饭。
爹却坚定的拒绝了,就连我走路一瘸一拐,也坚持说道: 我们该回去了,阿满没事,我跟她大哥、二哥轮流背她下山。
就是得麻烦给我们几个火把。
齐代焦急地看向阿爷,阿爷朝他说道: 阿代,你去弄火把。
齐代张张嘴,只能认命地去弄火把。
他坚持要送我们到半山,中途还提议背我,依旧被爹拒绝了。
我家两个哥哥也是有力气的汉子,再说我跟他也没有定亲,爹绝对不会让他触碰我。
分别的时候,齐代很是不舍,我们走了好久,我回过头去看,他还站在原地。
上山慢,是我拖后腿,下山倒是快了很多,平路我说走,爹、大哥、二哥都拒绝了。
心疼我是其一,嫌弃我走路慢也是原因。
就算如此,到家娘他们都睡了。
他娘,给我们弄点吃的。
娘立即喊二嫂、三嫂去煮吃食。
打两个鸡蛋,煮晒干的麦面,快一些。
娘弄了水进屋,拧布巾给我擦,小声问: 他家情况如何?你相中了吗?
山里人家,就那个样,茅草房、家里还有耗子,屋里没个女人操持,脏乱得很,给我们吃了两顿腊肉焖饭,应该是有些银子。
我有些后悔没推开那扇木窗户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仙境。
默了一会,又带着羞涩道: 娘,要是他来提亲,就答应他吧。
娘沉默片刻后认真问: 你当真愿意?
阿满,你要知道,一旦我们同意他上门提亲,你就再也不能拒绝了。
我知道,娘,我会答应嫁他,不单单是为了家里去报恩,而是我相中他了。
就单纯相中齐代这个人。
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张三、李四,谁也不知道披着人皮,内里怎么样,但至少齐代瞧着不错,他阿爷看着也很精明。
会打猎,手里有银子,住深山老林,几乎与世隔绝。
我整出点什么动静来,也没人知晓。
目前对我来说,齐代是最好的选择。
7
爹娘是真的疼女儿。
别家女孩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元满却有个小房间,衣柜里装满她的衣服、裤子。案桌上的桃木梳子,几根桃木钗子,没有雕工,但打磨得很圆润光滑,一朵绢花,几根新旧不一的红绳。
一百多文私房钱。
外间,爹娘正在小声说话。
大人看得更远,想得更多,爹的意思就是齐代可以嫁,要是成亲后能搬到山下来住,那再没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那他能攒下银子吗?
这些日子卖的猎物,即便置办了些东西,想来也还有得剩,到时候他上门来提亲,我们先要个十两银子聘礼试探试探。
他要是能拿得出来,就全给闺女做嫁妆,咱们再给置办个柜子,两个箱子。
爹说着顿了顿: 还是请个木匠去山里做,山里木头多,我们去砍木头,多砍点,桌子板凳……
娘听后接了句: 我抽空去趟镇上,扯点布给她做两套新衣裳,还有鞋子、布袜……
娘说着说着就哭了: 要不是他们馋肉,哪里会弄成这样子,好在都回来了,不然几个儿媳妇得怨阿满一辈子。
如今阿满愿意嫁,我心里难受又松口气,又舍不得她嫁那么远,都怪我们没用……
娘压低声哽咽哭泣。
爹小声安慰: 好了你别哭了,若是被阿满听见,她又要胡思乱想。齐代是个好的,阿满嫁他差不了。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转眼到了七月,齐代的老借口,上门讨碗水喝,每次支支吾吾。
我决定给他下点重药。
齐大哥,你能帮我买点东西吗?
齐代闻言瞬间亮了眼眸,一个劲点头: 可以,可以,你要买什么?
你帮我买几根红头绳吧,娘说要给我相看人家,我得稍微打扮打扮。
我把十文钱递给齐代,他竟是没接稳,十个铜板都撒落在地上,他惶惶不安地蹲下身去捡。
只捡了个,连招呼都没跟我打,挑着猎物失魂落魄地逃走。
连红头绳都没有给我送来。
大嫂问我急不急?
我不急啊,他如果没心,我急也没用。
他如果有想法,会比我更急。
第二天午饭后,齐代跟他阿爷来了我家。
看着他满头大汗,焦灼不安,阿爷倒是笑得揶揄。
我知道他们为何而来,红着脸赶紧去地里把爹娘喊回来。
爹娘在堂屋跟他们说话,阿爷就比齐代会说话,寒暄几句后,表明想为齐代求娶我做媳妇。
这……爹犹豫了。
他又说道: 这得问问阿满的意思,她要是愿意,我们做长辈的自然不会反对,她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她。
是是是,这亲事嘛,自然得两情相悦,婚后才能齐心协力把日子过起来。
爹娘喊我进堂屋,问我的意思。
我要跟齐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我把齐代喊进我房间。
指了指小木凳: 你坐。
他很用力地一屁股坐下去,把小木凳给我坐坏了,摔坐在地上。
他急忙爬起身,结结巴巴道歉: 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我……
我看着他很着急,急得汗都冒出来。
没关系,这个凳子很旧,早就有些坏了。
我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因为紧张手紧紧握拳,肌肉鼓起。
我手贱地伸手戳了一下。
他吓得往后退后好几步,身子撞在衣柜上。
我朝他走过去,他哆哆嗦嗦出声: 你、你别过来。
对男欢女爱、谈情说爱,我也没试过。
但比起他肯定有经验。
我离他很近,昂起头问他: 你为什么要上门说亲?
我想,这一刻的他,一定绞尽脑汁在想,他阿爷教他要怎么跟我说话。
最后说了句我爱听的。
我、我,我想娶你。
8
那你知道娶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他讷讷摇头。
又急忙说: 我可以,什么都可以。
我脾气不好,可能会打人,还会骂人。
没关系,你可以打我。
我还不是很会做家务,洗衣做饭也得看心情,说白了就是好吃懒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我会做,洗衣做饭我都行,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你赚了银钱都得交给我。
嗯嗯。齐代一个劲点头。
我还要穿漂亮衣裳,戴金银饰品,胭脂水粉也要买。
买,我攒钱给你买。
我本想放过他了,但看他紧张得满头大汗,想逃不敢逃,总想多戏弄他一会,问了句: 你会不会打媳妇?
齐代的头瞬间摇成拨浪鼓: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成吧,你先出去冷静冷静,把我的问题好好想想,想清楚了你再告诉我,还要不要求娶我。
不用想,我愿意,阿满姑娘,我愿意
我让他赶紧出去。
他一步三回头,到门口还依依不舍。
我跟上去,他立即靠边站了站,见我去堂屋,他默默跟在身后。
我红着脸朝爹点点头。
阿爷笑出声: 好好好。
既然阿满姑娘愿意,那是我家齐代有福气。
咱们来说说聘礼的事情吧,阿代年纪不小了,我也盼了好几年孙媳妇。
爹让我出去玩,这种事情反正爹娘不会让我吃亏,我出堂屋后到隔壁屋子偷听。
爹说: 我们家就这一个闺女,疼宠娇惯了些,她还是懂事乖巧的好姑娘。
聘礼么,得要十两银子,还有一些下聘需要的礼仪也不能少。
爹说的阿爷都没有反对,甚至十分赞同。
应该的应该的,到时候找个媒婆正儿经上门说亲,就是吧……山里就我跟阿代两个人,我们也没亲朋好友,山下可以办得热闹喜庆些,迎亲、花轿阿代会想法子,不会让新娘子走路进门。
七月不好成亲,咱们在月挑个好日子,未来亲家公,您看可成?
爹寻思片刻,也找不出不妥来,点头应下。
聘礼没讨价还价,还请媒婆三媒六聘,给足了体面,也是看重女方。
爹娘留齐代、阿爷留下吃晚饭,顺便住一晚。
阿爷没拒绝。
过了明路,婚事暂且定下,三媒六聘走起来,就是正儿经未婚夫(妻),跟一家人没啥区别,然后齐代看我的眼神,就黏糊大胆了。
我看过去他又赶忙躲开,趁我不注意又看过来。
甚至胆大包天地跟随我去喂鸡,开口就是要给我花钱。
阿满,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把鸡食撒到竹盆里,好奇地问他: 你攒了多少银子?
五十多两,成亲够的,就是下山买房买地还不够,得再攒攒。
乖乖,还真是有钱。
五十多两,在乡下人家,如果有田有地,算得上巨富了。
我忍不住问了句: 五十多两都拿来成亲用光?那以后拿什么过日子?
不不不,十两聘金,另外再拿十多两置办聘礼,剩下的都交给你,我就是想问问你特别想要什么,我明日去镇上买。
还好还好。
是我想岔了。
我也怕他真是个憨憨,这也买,那也买,银子全用光。
娶媳妇风风光光,打肿脸充胖子,成亲后勒紧裤腰带,节衣缩食。
这种日子,我过不了一点。
你先随便买点呗,等亲事定下,我亲自去镇上挑,你付银子就成。
齐代一个劲点头,赞成我说得很对。
帮我端鸡食盆。
那木盆子轻得很,我又不是端不了。
跟他说话他就红着耳根子,点头、摇头。
这长嘴不说话可不行,等成亲后,得让他改。
9
第二天一大早,齐代跟阿爷去了镇上,爹娘让四个哥哥、三个嫂子、两个弟弟打扫家里,里里外外都得收拾干净。
又去把爷奶、叔伯婶娘请过来。
鞭炮也早就准备好,等齐代领着媒婆上门,就开始放鞭炮。
吃上一顿很晚的晌午饭,这下聘就算成了。
我就待在屋子里,反正今儿没我啥事,啥事也用不上我。
外头伯娘、婶娘轮番问娘: 怎么不声不响就定下亲事了?
就山上的猎户齐代。
猎户,元满能愿意?不会是为了报恩吧……
也不完全是为了报恩,肯定得阿满点头,我们才会同意这亲事。
阿奶孙子多,孙女也不少,对我也算不得很疼爱,加上大伯给她养老,她更疼大房孙子、孙女。
她压根不会问,也不会关心,跟阿爷坐在堂屋主位上,等着齐代到来就成。
两个弟弟急吼吼跑进院子: 爹、娘,来了来了,不少人呢,挑着好些东西。
我心想能有多少东西?
不一会大门口响起鞭炮声,紧接着是媒婆恭喜的声音,吉祥话是一堆说不停。
然后开始念聘礼单子。
聘金十两,银镯一对,各色布各十尺,针线盒一套,糖十斤,点心十包,酒十坛,猪肉半扇,鸡十只……
一叠抽气声。
乡下人家下聘,有几两银子都能让很多姑娘羡慕,更别说这一长串聘礼。
伯娘、婶娘惊呼不断。
恁多。
我天老爷,这城里娶媳妇也没这么多吧。
紧接着听到爹声有些抖地说: 摆饭,摆饭。
亲家阿爷,请上座。
外头欢笑声中,大嫂给我端饭菜进屋,她笑得欢喜: 阿满,你快吃,一会带你看聘礼。
这齐代是真把你放心里头了。
等我吃好饭,嫂子把碗筷拿出去,很快娘又笑着进来。
聘金我先给你收着,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压箱底,这对银手镯你戴上,一会跟齐代见见,说几句话。
我点头。
把手镯接过来戴上,笑着问: 娘,好看吗?
好看。
娘说着扭开头擦着眼角。
娘,我很快就会搬下山来,和您和爹住得近近的,吆喝一嗓子都能听见的那种。
娘眼泪都还没擦干,忙不迭笑着点头: 好,娘等着。
我与齐代见面,就在堂屋,大人们都去到门外,跟要走的齐代阿爷说话。
古人都守礼,更不会拉扯,或者做出格的举动,站得离我有几步距离。
看我的眼神很真切,真切的能看出其中的情意。
不管是见色起意,还是一见钟情,都单纯的只是相中了,想着娶回家,还愿意花银子,成亲后负责赚钱养家,知道怎么对媳妇好,比起我见过很多抠搜算计的男人好很多。
他看着我小声问: 我后天还下山来,到时候我们去镇上,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买。
好。
他结结巴巴道: 那、那我走了。
我送他到门口。
看着他和阿爷远去的背影,我想着胆子可真大,而且他们住深山老林,不怕遇上猛兽吗?
娘叹道: 这个点进山……
娘,你这新女婿有本事得很呢。大嫂说着拉了娘进院子,娘,快看看阿满的聘礼。
奶,奶,我想吃点心。
三个侄儿一叠声。
大嫂扯住他们: 这事啊,你得求你姑姑。
他们又来围着我: 姑姑,姑姑。
吃。
这个天热着,点心这些根本放不住,更别说十包。
我拆开一包让大家尝尝。
这齐代真是舍得,一包点心里头好几个花样,伯娘、阿奶、嫂子们都说这是好东西,她们还是头一回吃。
见我不接话,也不说包一些给她们带走,也就识趣地没再多言语。
她们吃了点心,拿了几块带回去给家里孙子、孙女吃,便离开了。
我才跟爹娘说: 给爷奶、姥姥、姥爷各送两包过去,猪肉也各几斤,让姥姥、姥爷也知晓我定亲了。
9
娘想了一会: 成,我这就去割猪肉。
点心、猪肉孝敬爷奶、姥爷、姥姥是应该的。
也是这两样东西天热放不住,要是天凉能放,怕是要大年三十才能吃得上。
娘凑凑捡捡又挑出几包来,让大哥、二哥亲自走一趟,都是给姥爷辈的。爷奶和爷爷辈的,是她和爹亲自去。
点心、猪肉也十分拿得出手,更是请他们一家子月十来吃酒。
几个嫂子则忙着给我做衣裳、鞋子。
都是细棉布呢。
我挑了一块青色布料: 大嫂,你剪了给三个侄儿也做一套新衣吧,四嫂腹中的娃娃还没出生,就直接给布料,等以后四嫂自己做。
四嫂本来还失落,又听到我这话,瞬间笑起来。
余下的布料给两个弟弟各做一套还有余。
娘知晓后,与爹感慨: 阿满长大了。
齐代挑着两只山羊、一只狍子来我家不再是要讨水喝,也不再是站在院子外,而是被热情地迎进院子。
娘今日就是为了等他,特意没去地里。
与他说了几句,喊我进屋子,给了我二千文铜钱。
你去了镇上也别总用他的钱,这本来是爹娘给你的嫁妆,如今有了那十两银子,便给你想买什么买什么。
谢谢娘。
走到村口,有个老汉坐在骡拉的板车上,见到齐代笑着招呼: 齐小子,你来了。
又看向我: 这就是你那定亲的小媳妇?模样真俊。
齐代耳根子泛红,局促地点头,朝我伸出手。
他的手很大,手掌手指上都是新旧伤口。
我犹豫了一会后,把手放上去。
割手。
真是糙。
他坐在一边,手紧紧抓住扁担,看都不敢看我。赶骡车的老汉真能说,把齐代夸了一遍又一遍。
无非是他人实诚,能干,会疼人,跟着他享福。
骡车比两腿快多了,但因为速度快,路又坑坑洼洼,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
在镇外吐了一会,齐代很着急地问: 阿满……
我没事。我摆摆手。
从颠簸的骡车上下来,又吐过后,整个人都好受许多。
田坪镇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繁华,进城还需要付一文钱进城费。
逢五赶集不需要进城费,住镇上的人进出也不需要。
齐代给我解释,带着我前往镇上的酒楼。
赶骡车的老大爷在镇外等。
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馒头,老大爷可舍不得。
酒楼掌柜见到他就欣喜迎上来,瞧见是山羊、狍子,更是喜上眉梢: 羊和早前一样的价,这狍子我给你一两五钱。
成。
掌柜给了齐代三两五钱银子。
我想到家里养一头猪,养一年,过年杀了留一半卖一半,才一千文不到。
两个鸡蛋一文钱,一只肥老母鸡四五十文……
齐代这银子好赚,但也是拿命在拼,更不是人人能赚。
像我四个哥哥,不就差点把命都给丢了。
走到偏僻处,齐代把卖猎物的三两五钱银子,和他带来的五两银子全塞给我。
你喜欢买什么都成,有余下的也不用还给我。多买点没事,我有力气拎,等一会咱们还坐骡车回去。
我看了看他身上的衣裳,脚上穿的草鞋。
省吃俭用、踏实能干,舍得给我花钱,挺好。
行。
10
先去布庄扯布,齐代人高马大,做衣裳裤子费布料,做三套衣裳就得一两银子。
给阿爷扯布料做上一套,爹娘各一套,跟掌柜讨价还价,加上一麻袋布块又花了一两。
这一袋塞了又塞的布块可以做好多双鞋底子,我觉得很值。
掌柜,棉花怎么卖呢?
你是要弹好的呢?还是没弹好的?弹好的棉花蓬松,不是很好拿,你要是做棉袄,我们铺子里也给做。
……
我得做两身棉袄,齐代也要做两身,阿爷也要两身,原主会不会做我不清楚,但我是肯定不会做衣裳的。
所以得趁没进山前,把棉衣做好。
和掌柜拉扯了一番,给我和齐代各做两身棉袄、棉裤,再送一斤弹好的棉花,三两银子。
掌柜说齐代太费棉花,还费布料。我又要的棉布,比起麻布贵很多。
齐代全程晕头转向,被支使着抬手、放下,转身……
最后跟掌柜约定好下个赶集的时候来拿棉衣。
掌柜写了票据,还仔细地摁了拇指印。
我拿着票据看着,很多字不认识,掌柜笑着问: 小姑娘识字?
不识,就是觉得掌柜这字写得真好。
我和齐代又去药铺,我先询问了自己要的香料。只是没想到都有,就是药名不同,价格还都不便宜。
这年头布、盐、铁、药材都是贵货。
咬牙拼了五百文钱的香料,又问大夫: 有没有抹手的药膏。
大夫看看我,又看看挑着东西杵在药铺门口的齐代。
视线落在他手上,大夫微微点头: 有的,五百文一罐,用温水泡手、皂角仔细清洗后抹上,早晚各一次。
多大一罐?
大夫抱出罐子让我看,还真是不小。
分一些给家里也足足够。
大夫,您给我便宜点,我就要一罐。
便宜二十文。
少五十文。
五十文,一百个鸡蛋,一只老母鸡呢。
大夫,您就行行好,我们乡下人家,攒点银钱实在是太难了。我和他才定亲,家底都掏光……
大夫叹口气: 成吧成吧,看你们也是才订婚,我是一文钱都没赚。
我才不信他一文钱没赚。
从药铺出来,齐代立即把东西接过去,挂在扁担上。
走,我们去买陶罐、坛子。
一共十两五钱银子,现在还剩四两六钱,去了山里总得有罐子、坛子放东西。
粗陶的罐子都不贵,二十文一个,我买了十个,还买了两个猪油罐一百文,三个泡菜坛一百文,一个大水缸一百五十文。
这些东西搬上山,只要不碎,还能搬下山。
掌柜答应帮忙送到镇门口,要是加二十文送到家里也成,若是碎了,他们还负责赔付。
送家里去。
我想着做饭菜怎么能没把好菜刀,让齐代领我去买菜刀。
三百文一把菜刀,砍刀七百文,砍柴刀七百文,不讲价。
我问齐代: 家里有火钳吗?
齐代摇头。
又买了一把火钳五百文。
都说破家值万贯,真是一点没错。
手里剩下二两银子不到,我问齐代: 我买这么多东西,你生气吗?
不生气,我能赚。
又声音轻得不可闻: 你是我媳妇,我应该给你花钱。
我听见了的。
所以意味深长回句: 哦……
倒是娘见我买这么多东西回家,责怪我不会过日子。
可这些都是家里用得上的呀,还有你和爹,多少年没做新衣裳了?我拽着她的手臂撒娇。娘,娘,你别生气嘛。
那你下次还乱不乱花钱?
我要是有钱,还给爹娘扯布做衣裳。
你……娘气笑出声,她爹,你瞧瞧,这嘴皮子倒是利索得很,也不知道像了谁。
我是娘的闺女,肯定是像娘。
银子都花光了?娘问。
齐代给的花光了,娘给的没呢。
娘点点我脑门: 下次不能光花齐代的银子。
可他说了让我随便花,他能赚。
亲事定下,我就没怎么出门了,每天在家里往布块上刷浆糊、糊鞋底,几个嫂子忙着给我做衣服、做鞋子,做被套、枕套。
棉衣棉裤还是齐代从镇上拿回来的。
爹带着四个哥哥进山去砍木料,进山也没空手,挑着陶罐、猪油罐,五天后爹他们挑着干柴回来,说木料都砍好了,等木料干燥后就可以带着木匠进山去做家具。
齐代也挑着干柴跟着来了。
主打一个来回都不空手。
齐代偷偷与我说: 山里砍木料方便,多砍一点风干着,到时候搬下山,能用得上。
好。
过了月十五中秋节,家里就开始为我出嫁忙碌起来。
首先一点便是粮食。
家里养的猪要杀了办酒席,鸡也要杀十只,菜这些早早就要筹备好。
为这粮食,爹娘去叔伯家借,去舅舅家借。
我说随随便便办就好,爹娘却说就我一个女儿,自是要风风光光把我嫁出去。
我忍不住想,借了这许多粮食,秋收后还粮,剩下的够家里吃吗?
到时候又勒紧裤腰带,吃了这顿愁下顿,还不如不办这酒席,随随便便让我嫁了便是,我也不会怪爹娘。
但爹娘很多时候有自己的坚持。
说要办酒席, 就是真的要办,劝不住,谁劝都没用。
月十七很多亲戚都来了,给我添妆。
四个嫂嫂各给了五百文, 这五百文就是早前给娘的,娘还回去, 如今又给了我。
四个嫂嫂的嫁妆也单薄,能添妆这么多,可见大气。
舅母们都商量好了二百文,三十、五十居多,堂姐妹、表姐妹都是十文,给手帕、荷包。
没有出嫁的姐妹给红头绳。
眼见着要嫁人, 我心里紧张又难受。
尤其是娘陪着我说话: 娘知道你心气高,想嫁个识文断字的, 可阿满……
往后跟齐代好好过日子,他人稳重踏实, 憨厚也没事,你凡事拿主意更好。
他能赚钱, 你也要精打细算,把银子攒着, 早些下山置办房屋田地。
娘说着说着,小声跟我讲夫妻圆房的事情。
她说的小声, 我听得心咚咚咚跳。
对这事,我也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他要是闹个不停,你也不能由着他。你还小,身子娇弱,得自己爱惜自己。
他要真是想, 你也不能拒绝不给,男人嘛, 哪有不贪这事的。
娘这些话,想来都是姥姥先教她,如今又传给我, 往后还得传给我闺女。
月十一大早,齐代就带着接亲队伍,吹锣打鼓上门来迎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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