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草莓的甜与药的凉出租车在药店门口停下时，赵虎的手还在抖。
他摸出裤兜里皱巴巴的二十块钱递给司机，看着计价器上跳动的数字，心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这钱本可以给丫丫多买半盒退烧药，可怀里的孩子呼吸越来越沉，他不敢再等。
抱着丫丫冲进药店时，玻璃门被撞得发出哐当声，药架上的玻璃瓶都跟着颤了颤。
药店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中药混合的味道，赵虎深吸一口气，径首走向柜台。
穿白大褂的老板正戴着老花镜核对进货单，抬头看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先皱了起来。
赵虎身上还穿着白天在工地借的保安制服，袖口磨得起了毛边，裤脚沾着泥点，一双解放鞋的鞋头己经磨破了洞，露出里面发黑的袜子。
“师傅，我要一支进口退烧针，就是医生说的那种，能快速退烧的。”
赵虎把丫丫往上抱了抱，孩子的小脸贴在他的颈窝，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他心头发紧。
他从口袋里摸出张婶给的两百块钱，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币边缘己经有些破损。
老板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他的制服和破鞋上转了一圈，又扫过他怀里昏迷的孩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进口退烧针？”
他慢悠悠地放下笔，“那种针是处方药，你有医生开的处方单吗？”
赵虎愣了一下，他只记得医生说要打进口针，压根没想过还要处方。
“医生没给我开，”他急得额头冒汗，“孩子烧得厉害，在医院抢救呢，我这是急着回去送药……抢救？”
老板嗤笑一声，往椅子上一靠，双手抱在胸前，“我看你是编瞎话吧？
真要是在ICU抢救的病人，能吃你待会儿要买的路边摊蛋糕？”
他指了指赵虎攥着钱的手，“我看你就是想钱想疯了，拿个孩子当幌子来骗药！
这种把戏我见多了！”
周围买药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赵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他想解释丫丫只是发着高烧还没到ICU，想说自己买蛋糕是因为今天是孩子的生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梗在喉咙的哽咽。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有怀疑，有鄙夷，还有幸灾乐祸。
“我没有骗你，”赵虎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女儿真的病得很重，你就行行好……没处方就是不能卖，”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别在这儿影响我做生意。
买不起就别装模作样，真是晦气。”
赵虎死死攥着那两张百元钞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老板冷漠的脸，看着周围人躲闪的目光，突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抱着丫丫冲出了药店，玻璃门再次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外面的天色己经完全黑透了，路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赵虎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怀里的丫丫突然哼唧了一声，小手指了指路边的方向。
他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是菜市场的入口，几家水果摊还亮着灯。
丫丫最喜欢吃草莓。
上次他带孩子去公园，路过水果摊时，丫丫盯着鲜红的草莓看了半天，小舌头不停地舔嘴唇，却懂事地说：“爸爸，我不喜欢吃草莓，酸。”
他知道孩子是怕花钱，当时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赵虎抱着丫丫走到水果摊前，摊主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正收拾着剩下的草莓。
“大哥买点草莓？
最后这点了，便宜卖。”
女人热情地招呼着。
赵虎看着那些红得发亮的草莓，颗颗饱满，上面还挂着水珠。
“多少钱一斤？”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十块钱一斤，你要的话这一小筐给你五块得了。”
女人麻利地把草莓装进塑料袋。
赵虎摸了摸口袋，除了那两百块救命钱，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他数出五块钱递过去，接过那袋草莓。
塑料袋薄薄的，能清晰地感觉到草莓的温热和饱满。
他把袋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清甜的香气钻进鼻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孩子病了？”
摊主看着他怀里的丫丫，关切地问了一句。
赵虎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烧得厉害，想买支退烧针，人家要处方……唉，现在这药是难买，”摊主叹了口气，从摊位底下摸出个保温杯，“我这儿有刚晾好的温开水，你给孩子喂点？”
赵虎接过保温杯，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他抱着丫丫在路边的台阶坐下，小心地拧开杯盖，用勺子舀了点水，一点点喂进孩子嘴里。
丫丫下意识地咽了几口，干裂的嘴唇终于润了些。
他又拿出一颗草莓，用衣角擦了擦，轻轻放在孩子鼻子前。
“丫丫，闻闻，是你最喜欢的草莓。”
他轻声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丫丫的小鼻子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虽然没醒，嘴角却微微向上翘了翘。
赵虎看着女儿的笑脸，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他买不起进口退烧针，买不起生日蛋糕，甚至连让孩子吃口草莓都要犹豫半天。
可他还有这袋草莓，有女儿无意识的笑容，有怀里真实的温度。
他把草莓小心地放进怀里，紧贴着胸口，像是揣着一袋星星。
夜风越来越凉，赵虎把丫丫抱得更紧了。
他站起身，朝着社区诊所的方向走去。
他记得那里的李医生心善，也许会有办法。
怀里的草莓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混着孩子温热的呼吸，成了黑夜里最温暖的光。
他知道路还很长，但只要怀里的孩子还在，他就有走下去的勇气。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