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三人己站在玄冰阁遗址前。
顾长卿仰头望去，曾经高耸的阁楼只剩半截焦黑的夯土台基，断壁残垣间爬满枯藤，几株野松从瓦砾中钻出，枝桠像枯骨般刺向天空。
陈伯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灯影摇晃间，能看见墙面上隐约的浮雕——是九只衔着星图的玄鸟，与他和苏璃的玉牌纹路如出一辙。
“当年玄冰阁有九重主殿，”陈伯的声音混着晨露滴落的轻响，“老阁主坐关的‘寒渊殿’在最深处，就剩这点地基了。”
顾长卿蹲下身，指尖拂过一块刻着“玄冰”二字的残碑。
石面冰凉刺骨，竟让他掌心的玄冥血脉微微发烫。
他想起老掌柜临终前的话：“玄冰阁封的不是邪祟，是…是你母亲的命。”
“到了。”
陈伯停在一处凹陷的土坑前，“这是当年封印裂隙的地方。”
坑底积着黑水，水面浮着层幽绿的光，像撒了把碎磷火。
顾长卿刚靠近，那光便突然暴涨，无数只半透明的手从水下伸出，扒住他的脚踝。
“蚀星气凝的‘怨灵’！”
苏璃挥剑斩断腐肢，“它们靠吞噬活人气血存活，别被拖下水！”
顾长卿踉跄后退，心口的玉珏残片突然发烫。
他低头，看见黑水里映出自己的脸——瞳孔泛着淡蓝，额间浮出冰晶般的纹路。
“是血脉在共鸣。”
陈伯从怀里摸出个青铜匣，“老阁主临终前留下这个，说等你觉醒血脉时再打开。”
青铜匣表面刻满符咒，顾长卿的手刚触到锁孔，匣身便发出嗡鸣。
他咬着牙按下锁芯，匣盖“咔”地弹开，里面躺着半卷绢帛，还有块鸽蛋大的冰晶。
“这是…”他展开绢帛，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吾儿卿儿亲启。
玄冰阁非邪祟所据，乃我以命封印的‘蚀星之种’。
你母苏清歌，当年为助我封印，以命纹境修为燃尽魂魄…卿儿，若你见此卷，说明蚀星裂隙将启，你需承我衣钵，守此苍溟。”
绢帛背面是幅星图，标注着九处红点，与玉珏残片的纹路一一对应。
顾长卿指尖颤抖，突然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滑落——他从未见过母亲，却在这一刻读懂了她的心意。
“你母亲…是上一代守界者。”
陈伯声音哽咽，“当年她与老阁主一同镇压蚀星之种，老阁主以自身为引，她以魂魄为祭…才把这东西封在玄冰阁下。”
顾长卿捡起冰晶，那东西刚触到掌心便融入血脉，凉意顺着经脉首冲识海。
他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雪色大殿里，穿月白裙的女子（母亲）将冰晶按进他心口，说：“阿卿，记住，冰是冷的，但守心要热…血脉觉醒了。”
苏璃突然开口，“你身上的玄冥气更纯了。”
顾长卿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站在齐膝深的黑水里，却没有被怨灵拖下去。
水面浮着的绿光纷纷避让，像见了天敌。
“这是…玄冥冰魄？”
陈伯瞪大眼睛，“传说中能冻住时间与空间的力量！
老阁主竟把它传给你了！”
顾长卿试着调动那股力量，指尖凝出更锋利的冰棱。
他挥指斩向黑水，冰棱穿透怨灵，将其冻成冰雕，坠入水底。
“小心！”
苏璃突然拽住他后领。
玄冰阁地基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陈伯大喊：“裂隙要扩大了！
快退！”
顾长卿却没动。
他望着裂缝中涌出的幽绿雾气，想起母亲的话：“守界者的血，能镇住黑暗。”
他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冰晶残片上，那东西瞬间绽放出刺目银光。
“以血为契，玄冥为引！”
他模仿着记忆里母亲的口诀，“封！”
银光如巨浪翻涌，裂缝里的绿雾被生生逼退，地面裂痕缓缓愈合。
顾长卿却脱力跪地，嘴角溢出黑血——这是寒毒反噬的征兆。
“卿儿！”
陈伯冲过来扶起他，“血脉初醒需引气疏导，我带你去…不用。”
顾长卿擦去嘴角血迹，望着自己掌心的冰蓝纹路，“我知道该去哪了。”
他看向苏璃，“玉牌指引的下一处，是东华域的不周峰？”
苏璃点头：“九墟图录碎片显示，那里有第二块封界碑。”
顾长卿握紧青铜匣里的残卷，又摸了摸心口的冰晶。
母亲的残魂、老阁主的牺牲、蚀星族的阴谋…所有线索在此刻串联成线。
“走吧。”
他对两人笑，“该去会会那些藏在山底的脏东西了。”
晨雾渐散，三人踏上往东华域的路。
顾长卿回头望了眼玄冰阁遗址，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插在大地上的剑。
这一次，他不再是任命运摆弄的药铺学徒。
他是玄冥血脉的继承者，是守界者的血脉传人。
而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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