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流与试探聚餐在一种微妙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顾怀远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沉稳，与几位高伙谈笑风生，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失态从未发生。
但那双偶尔掠过林浅溪的、带着深沉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恍惚的目光，却让林浅溪如坐针毡。
回程的车上，实习生们分坐两辆商务车。
林浅溪与另外两位实习生同车，车内异常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她能感觉到同车人偶尔投来的、带着好奇与揣测的视线。
顾薇薇则与顾怀远同乘另一辆车，林浅溪几乎能想象到顾薇薇会如何旁敲侧击地询问。
果然，第二天一早，林浅溪刚在工位坐下，顾薇薇就端着一杯咖啡，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浅溪，昨晚没休息好？”
顾薇薇将咖啡放在她桌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个早到的同事听见，“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也是，昨晚父亲问了你那么多关于家里的事情，是挺让人紧张的。”
她语气带着一种亲昵的抱怨，“我爸就是这样，有时候关心起人来，太细致了，让人招架不住。”
这话看似体贴，实则将林浅溪推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要么承认自己因为老板的“过度关心”而紧张失措，显得小家子气；要么就得解释为何老板独独对她“细致关心”。
林浅溪抬眼，平静地看向顾薇薇，唇角弯起一个得体的弧度：“谢谢关心，我休息得很好。
顾先生平易近人，能和他聊天是我的荣幸。”
她西两拨千斤，将“细致关心”归为老板的“平易近人”，避开了顾薇薇设下的陷阱。
顾薇薇眼神一冷，还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顾明轩正从办公室走出来，立刻换上一副甜美的笑容：“顾律师早。”
顾明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林浅溪，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淡淡道：“林助理，科瑞项目数据跨境的分析草案，十点前准时发我。”
“好的，顾律师。”
林浅溪立刻应道，将注意力拉回工作。
她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唯有拿出无可挑剔的工作成果，才是她最坚固的铠甲。
整个上午，她都沉浸在复杂的法规和案例中。
然而，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
她几次抬头，都恰好对上顾明轩从他那间玻璃墙办公室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上级对下属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她无法完全解读的探究，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午休时间，她避开人群，走到消防通道的窗边，想透透气，顺便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妈，吃饭了吗？”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正吃着呢。”
苏念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背景音里似乎有细微的瓷器碰撞声，“你呢？
工作还顺利吗？
有没有人欺负你？”
“顺利，挺好的，同事们都很好。”
林浅溪下意识地隐瞒了昨晚的插曲和顾薇薇的刁难，“就是……妈，你记不记得，除了爸爸，还有没有别人也特别喜欢您做的‘清泉石上’这道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苏念轻笑一声，带着些许怅惘：“怎么突然问这个？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妈妈还在清远州，认识的人……现在大概也都不联系了。”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回避，似乎不愿多谈。
林浅溪的心微微下沉。
母亲的回避，与顾怀远昨晚异常的反应，像两块拼图，在她脑中渐渐靠近。
她又试探着问：“那……铃兰花呢？
您为什么那么喜欢铃兰？”
这一次，苏念的沉默更长了些，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浅浅，怎么今天尽问些奇怪的问题？
铃兰……只是妈妈个人喜欢它的样子，清雅，安静。
好了，你快去休息吧，别耽误下午工作。”
挂了电话，林浅溪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心中的疑团不仅没有解开，反而越滚越大。
母亲显然有所隐瞒。
那个与母亲过去相关、可能与顾怀远有关联的“别人”，究竟是谁？
下午，她将整理好的分析草案发给了顾明轩。
不到半小时，收到了他的回复邮件，内容言简意赅：“会议室3，现在。”
林浅溪拿起笔记本，快步走向会议室。
推开门，只有顾明轩一人坐在里面，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坐。”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在对面。
他打开投影，将她的草案投射在屏幕上，开始逐条点评。
他的语气依旧冷静专业，指出问题一针见血。
然而，在讨论到一个关于数据本地化存储的争议点时，他忽然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母亲……身体一首不好？
需要长期坐轮椅？”
林浅溪心中猛地一跳，抬起头，对上顾明轩深邃的眼眸。
他问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上级对下属随口的一句关怀。
她稳住心神，谨慎地回答：“是，有些年了。”
顾明轩点了点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目光重新落回屏幕，语气平淡：“嗯。
这个点的分析还不够深入，你再细化一下，重点是找到可以规避《数据主权法案》严格解释的例外情形。
明天给我更新版。”
“好的。”
林浅溪应下，心里却翻腾不己。
顾明轩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她母亲？
是顾怀远授意的吗？
他们父子到底在怀疑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林浅溪敏锐地察觉到，顾怀远出现在他们办公区域的频率似乎高了一些。
有时是路过，有时是找顾明轩谈话，但他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工位。
有一次，她甚至发现顾怀远的首席秘书，那位总是面无表情、行事高效的安娜小姐，在她去茶水间的时候，似乎格外留意了她一会儿。
这种无形中的关注，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悄然收紧，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而顾薇薇的敌意也愈发明显，工作中时不时给她制造一些小麻烦，或者在她发言时，带着讥诮的眼神与旁人低声耳语。
就在林浅溪感到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周五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科瑞集团并购案的项目团队，需要派一名助理，陪同顾明轩以及另一位高伙，前往位于临市的科瑞集团总部，进行为期三天的现场尽职调查和初步谈判准备。
而被选中的人，正是林浅溪。
消息公布时，顾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现场尽调是极好的学习和表现机会，通常都会优先考虑有背景或者资历更深的助理。
“林助理准备一下，下周一早上七点，地下车库集合。”
顾明轩宣布完，目光掠过林浅溪，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但林浅溪似乎从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肯定？
她压下心中的波澜，沉静应答：“明白，顾律师。”
她知道，这既是机遇，也可能是一场更近距离的、未知的考验。
尤其是在顾家父子似乎对她身世产生浓厚兴趣的当口。
下班后，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租住的小公寓。
手机屏幕上，那个名为“陆司衍”的好友申请依然静静地躺着，像是一个通往未知世界的邀请。
而父亲林致远的短信又追了过来，提醒她明晚与江家的晚宴。
她点开那个雪松头像，指尖在“通过验证”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下去。
几乎是在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来自刚刚成为好友的陆司衍：林浅溪？
我是陆司衍。
冒昧打扰，听说你进了恒诚？
明天下午三点，‘半糖’咖啡馆，方便见个面吗？
关于科瑞集团的项目，或许有些信息你会感兴趣。
林浅溪看着这条信息，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恒诚？
又怎么会知道她参与了科瑞项目？
而且，时间偏偏选在她与江家晚宴的前一天下午……窗外的云巅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林浅溪站在窗边，感觉自己也正站在一个巨大的信息漩涡边缘，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将她推向截然不同的命运。
顾怀远探究的目光、顾薇薇冰冷的敌意、顾明轩难以捉摸的态度、母亲讳莫如深的过去、父亲安排好的婚约，以及这个突然出现、神秘而强势的陆司衍……所有的线索和人物，正以一种不可抗拒的速度，交织、碰撞，将她紧紧缠绕。
风暴，似乎真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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