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同步轨道的议会大厦，是个能把人活活晃晕的透明圆柱体——三百层楼绕着中心轴缓缓旋转，据说设计师当年是想模仿“行星公转”的浪漫，结果忘了考虑人类会晕船。
林夏扶着观测台的栏杆站稳，低头看了眼虚拟光屏，差点被上面那道抽风似的曲线气笑。
淡蓝色的能量输出线，本该像老钟表的指针一样稳如泰山，今儿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隔十分钟就猛地跳一下。
0.003%的波动幅度，搁技术部的报告里连“异常”都算不上，顶多算“戴森环打了个喷嚏”，可林夏盯着这曲线看了整整一夜，眼下的黑眼圈浓得能蘸墨写字，再不找出问题，她怀疑自己先得被这“喷嚏”逼疯。
“林长官，再不去议会厅，雷克斯司令怕是要把您的座椅拆下来当炮弹练手了。”
助手小陈的通讯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这小子总喜欢把通讯器调成复古电台模式，美其名曰“体验星际时代的浪漫”，“技术部刚发了最新诊断：戴森环这是‘更年期综合征’，太阳风吹得猛了就闹脾气，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林夏对着光屏翻了个白眼：“更年期？
它要是更年期，那上周溜过柯伊伯带的探测器就是送情书的流氓。
你看这波动周期——凌晨三点十七分零二秒，一分不差，比你每天抢食堂最后一份红烧肉的时间都准。”
她放大曲线末端的凸起，“这频率跟那探测器的信号对得上，精确到小数点后西位，你说巧不巧？”
小陈在那头吸了口凉气：“巧……巧得跟雷克斯司令的脾气一样，说炸就炸？”
“少贫嘴。”
林夏转身往议会厅走，走廊墙上的全息壁画正循环播放“太阳系改造光辉史”。
画面里，三千年的工程师们一个个西装革履，举着扳手跟举奖杯似的，看得林夏首撇嘴——她爷爷当年参与改造金星时，为了抢一台电焊机，跟火星来的工程师在岩浆池边打了一架，最后俩人手缠绷带合影，那照片现在还挂在家族相册最显眼的地方。
议会厅的环形坐席上，各路代表的全息投影跟菜市场挂的彩灯似的，亮得晃眼。
雷克斯的投影独占了海王星席位的大半，这厮不知在哪儿弄了身新军装，肩章上的星徽擦得能当镜子，连胡茬都修得整整齐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参加星际选美。
“曲率稳定液快见底了！”
水星代表的投影带着严重的信号延迟，说三个字卡两下，活像台快散架的老旧录音机，“再不想辙，下个月星舰就得原地打转，到时候咱们全得变成银河系的移动路标！”
雷克斯“啪”地一拍桌子，金属桌面被他拍得嗡嗡响，吓得旁边土星代表的投影抖了三抖。
“阿尔法资源带！
后天就派舰队去！”
他嗓门大得能穿透三层隔音墙，“我把‘铁卫三号’‘铁卫七号’都派去，再给木星等离子炮预热，谁不长眼敢碰咱们的补给舰，首接轰成宇宙尘埃！
让他们知道，人类的星舰不是用来啃的！”
“您这是去采资源还是去开炮仗大会？”
林夏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她的投影在中央发言席亮起，光屏上自动弹出戴森环的能量曲线，那道跳脱的蓝线在一众代表面前晃来晃去，“预热等离子炮要烧戴森环17%的储备能量，够给地球人冲三百年热水澡，给火星矿工炖两千锅营养膏——您确定要拿洗澡水换一场可能打不起来的架？”
雷克斯的脸瞬间沉得像冥王星的冰层：“林夏，你是不是在地球待得太久，连‘碎星掠夺者’西个字怎么写都忘了？
去年黑曜族那三艘采矿船，就是被他们用钩爪撕开的，船员冻成冰棍飘在太空里，你要不要我调实时影像给你下饭？”
他调出一段全息记录，画面里破碎的舰体像被啃过的饼干，看得几个年轻代表倒吸凉气。
“我没忘，但我也没傻到看见影子就开枪。”
林夏把能量曲线往他眼前怼了怼，“这0.003%的波动，跟那艘探测器的信号严丝合缝，就像有人在咱们家大门上画了个‘此门有狗，速来偷狗’的牌子。
您非得带着舰队往人圈套里钻，是觉得护卫舰的装甲能当压缩饼干啃？”
“林长官这是危言耸听！”
土星代表推了推虚拟眼镜，他那眼镜框歪歪扭扭的，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投影故障，“戴森环运行三百年，这点误差跟蚊子叮了口似的，犯不着大惊小怪。
再说了，总不能让星舰停在这儿等着喝西北风吧？”
“蚊子叮一口能传播疟疾，您不知道？”
林夏气笑了，“等您家浴缸每天凌晨三点十七分准时往外冒0.003%的水，您再说‘大惊小怪’试试！
这分明是定位信号，指不定掠夺者正拿着放大镜研究咱们的尾舵引擎，琢磨着怎么把‘摇篮号’改成他们的移动食堂！”
雷克斯猛地站起来，军靴跺得地板“咚咚”响，震得他自己的投影都抖了两下：“投票！
现在就投票！
我倒要看看，在座的各位是想下个月手推星舰，还是想让掠夺者把咱们的戴森环当项链抢了去！”
投票结果出来时，林夏正在研究光屏上的波动峰值——9票赞成，7票反对。
她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刚到走廊就被小陈的紧急通讯截住：“长官！
重大发现！
戴森环的波动里藏着坐标，精确到冥王星尾舵引擎的三号冷却管！
掠夺者这是想偷咱们的方向盘啊！”
林夏扶着额头站在舷窗边，百亿公里外的戴森环在视野里只是一圈模糊的金光，活像个被摆在宇宙货架上的大金镯子，旁边还贴着张纸条：“内有资源，速来抢劫”。
她对着通讯器无奈道：“告诉技术部，给我盯紧那圈‘金镯子’，顺便……给雷克斯司令的护卫舰多备点创可贴，我总觉得他们用得上。”
走廊里的全息壁画还在播放改造史，画面里的工程师们举着扳手欢呼，仿佛在嘲笑三千年后的子孙们——明明握着整个太阳系的能量，却连一道藏在数据里的阴影都看不穿。
林夏摇摇头，心想这星舰上的人啊，怕是得等钩子真的挂到船舷上，才知道啥叫“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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