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每一次挥动矿镐，肺部都像被粗糙的砂纸狠狠摩擦。
黑狱矿坑深处弥漫的灵烬雾霭浓得化不开，幽绿色的微光在黑暗中浮动，像是无数窥视的眼睛。
空气黏稠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和腐败的混合气味，沉重地压在胸口。
“动作快些！
今天的份额还差得远！”
监工粗哑的吼声从巷道那头传来，伴随着皮鞭破空的尖锐声响。
墨寒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尽管鞭子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他身边的老矿工李叔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身躯颤抖得像风中残叶。
墨寒看见李叔脸上那些晶化的疤痕在幽绿光芒下泛着不祥的光泽——那是长期暴露在原生灵烬下的标记，矿工们称之为“晶噬”。
“李叔，歇会儿吧。”
墨寒低声说，手中的矿镐却未停。
老矿工摇摇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疲惫：“歇不得，歇了就没饭吃了。”
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墨寒抿紧干裂的嘴唇，继续挥镐凿向岩壁。
与其他矿工不同，他在这高浓度灵烬环境中感受到的不是逐渐被侵蚀的痛苦，而是一种奇异的、几乎令他恐惧的“适应感”。
灵烬雾霭缠绕着他年轻的躯体，不像对待其他矿工那样从外部腐蚀，而是仿佛试图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
一股冰冷的灼烧感自内而外地蔓延，在他的经脉中横冲首撞，最后又诡异地平息下来，只留下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隐隐的...饱足感？
这感觉让墨寒害怕。
他见过太多矿工最终晶化的惨状，身体逐渐僵硬，最后变成一尊灵烬结晶的雕像，被监工冷漠地拖走，扔进废矿坑。
他担心自己正走向同样的结局，只是以一种不同的、无人知晓的方式。
“那小子倒是挺能扛。”
一个监工对同伴嘟囔道，目光落在墨寒身上，“来了快一年了吧？
脸上一点晶噬都没有。”
另一个监工嗤笑：“命硬罢了。
这种命硬的最后往往死得最惨，你等着瞧。”
墨寒假装没听见，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入眼中，刺得生疼。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的变化——那种能够“吸收”灵烬的感觉。
在这里，与众不同就是最大的罪过。
矿镐突然凿中了一块坚硬的物体，迸发出异常明亮的绿光。
墨寒眯起眼睛，看见岩壁中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原生灵烬矿，纯度极高，正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光芒。
“嘿！
出货了！”
旁边的矿工惊喜地叫道。
监工闻声赶来，一把推开墨寒，贪婪地盯着那块矿石：“好货色！
算你们这组走运。”
墨寒默默退到一旁，感受着那块高纯度灵烬矿散发出的强烈能量波动。
其他矿工都不自觉地远离了些许，唯独他感到一股奇异的吸引力，身体里的某种东西仿佛在与矿石共鸣，叫嚣着要将其吞噬。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压制那莫名的渴望。
就在这时，巷道深处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岩石碎裂的噼啪声。
墨寒感到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空气中的灵烬雾霭突然变得狂乱起来。
“灵烬涡流！”
有经验的矿工惊恐地大叫，“快跑！”
幽绿色的光芒骤然增强，化作肉眼可见的旋涡，开始疯狂抽取周围的空气和灵烬。
两个离得最近的矿工惨叫一声，被无形的力量拖向涡流中心，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晶化。
“封堵这段巷道！”
监工当机立断，声音冷硬如铁，“放弃这个作业面！
所有人立刻撤离！”
墨寒看见李叔因为惊恐和体力不支跌倒在地，正艰难地想要爬起。
而那股灵烬涡流正在扩张，离老矿工只有数尺之遥。
几乎没有思考，墨寒冲向李叔，抓住他干瘦的胳膊：“快起来！”
监工怒吼：“小杂种，不要命了吗？
扔下他，赶紧走！”
墨寒咬紧牙关，奋力将李叔拽起，支撑着他向安全区域跑去。
灵烬涡流产生的吸力越来越强，仿佛无数只手在拉扯他们的身体。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安全区域时，监工突然挥动皮鞭，不是帮助他们，而是狠狠地抽向墨寒撑扶着李叔的那只手臂。
“太慢了！
别把涡流引过来！”
皮鞭撕裂了墨寒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剧痛让他下意识松开了手，李叔顿时失去平衡，再次跌倒在地。
“不！”
墨寒惊呼，想要回去拉起老人。
但己经太迟了。
灵烬涡流猛地扩张，将李叔吞没。
最后一刻，墨寒看见老人脸上的表情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然后涡流收缩，留下原地一尊微微发光的人形结晶。
老矿工李叔永远成为了黑狱矿坑的一部分。
墨寒僵在原地，手臂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但比那更痛的是胸腔中翻涌的愤怒与无力。
监工冷漠地看了一眼结晶化的尸体，转向墨寒，眼神凶厉：“小子，你刚才想违抗命令？”
皮鞭再次扬起，这次是冲着墨寒的脸来的。
黑暗中，少年喘息着，那喘息声里不再仅仅是疲惫，还夹杂着某种正在觉醒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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