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你的右手食指按在这里，扫描完再签名，否则这份婚姻连系统都不承认你们分手。”
林妤然这双几乎每天替部门盖章的手指，在识别仪上停了一秒。
大厅的灯光把她的指纹线条照得一清二楚，仿佛它们正取笑她人生弯弯曲曲。
旁边原本属于她的“前任”蹑手蹑脚地捏着身份证，一副巴不得被空气吞掉的样子。
“啊，这段感情终于走到了扫码出局。”
林妤然想象自己在脱口秀舞台，面朝观众鞠了一躬。
下一秒，她咬着嘴角，微笑着盯住办事员的电脑屏幕，仿佛比赛谁先眨眼。
办事大厅冷气开得过量，仿佛要把人一齐冷冻，剪下的号码纸都像雪片从情感的高楼落下。
林妤然随手摸了下贴身的手机，忍不住在心底盘算，中午得早点买个麻辣烫，补偿这一上午被熬成鸡汤渣的心情。
她斜眼瞟见下一个号码上闪着的“林妤然”，忽然感到一种滑稽的宿命感。
“签字吧。”
前夫把签字笔递来，头都没敢抬。
林妤然接过，轻车熟路，在规定的位置划下潇洒一笔。
她忍不住打趣道：“所以，这算是我们离婚版的‘下单成功’确认吗？
你不会过一会被系统推送‘您的感情己下架，感谢惠顾’吧？”
他的嘴角动了动，没回嘴。
工作人员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加了句：“提醒一下，离婚冷静期己满，办结后会短信通知，别错过评价。”
“现在都讲究用户体验嘛。”
林妤然转头对着空气微微一笑，心里想着快要恢复单身的自由曙光，也有点像下班前最后五秒的钟声，带着点倦意和不舍的欣慰。
离婚办结之后，她站在自动门外，轻轻呼了口气。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两只麻雀在路沿乱跳，一如她此刻心头的混乱。
兜里响起手机消息，来电显示是母亲的大名，预感那头大概率是“你这个母亲怎么还没带孩子去上补习课”的每日早安提醒。
她咬牙切断，准备回家接女儿。
正准备快步离开，有人突然撞上她的肩膀。
“对不起——糟糕，号码纸飘飞了。”
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小个子女孩慌乱弯腰，扑捉滑落在地上的绿色小票。
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怀里还夹着一叠涂鸦本子。
林妤然本能地蹲下身，一手拾号码纸，一手把女孩肩膀拽稳。
“别慌，离婚大厅可不是跳广场舞，这地方你再摔了，可能得先补个登记证明。”
林妤然边递纸边调侃。
女孩猛一抬头，露出羞涩的笑，却又迅速别过了眼。
“谢谢阿姨。”
说完，自己脸先红了，仿佛怕被误会，连忙低头摆弄本子。
林妤然轻咳一声：“阿姨还年轻着呢，离婚当天首接升级晋级自我骑士，好歹也算支线通关了不是？”
对方憋着笑，终于放松点打趣：“其实我不是来离婚的……我是来帮我妈——不是，就，办点琐事——”话音越说越低，像犯了错的小学生，声音细如蚊蝇。
林妤然忍不住乐，她喜欢面对这些尴尬的人和瞬间，仿佛生活给自己抛出的烂梭哈：既然都到了最低点，那就赌一把笑出来。
“哎，小姑娘你要是以后离婚，别学我们磨叽。
划一笔，潦草点，象征潦倒人生。
反正离婚也就是重新签个新剧本，做自己主角。”
女孩被她这一番无厘头鼓劲逗得噗嗤笑出声，点头如捣蒜：“嗯，我记下了。
要有勇气做主角。”
暂停几秒，一抹云影飘过大理石地面。
林妤然仔细望着女孩，感觉她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小心翼翼，对人生一团迷惘，又在关键时刻想悄悄画下自己的脚印。
她本该立刻离开，脑海里却浮现女儿还在家等着、文件还没批，生活的琐事像推土机一样蠢蠢欲动。
可那女孩举着本子走远时，林妤然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小同学，你画画的？
下次能让我看看吗？
我家姑娘特爱画画，总说想找姐姐交流。”
女孩转身，面露惊喜，下意识抱紧本子，点了点头。
林妤然仰头看天，阳光照在面颊上，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或许这场人生下线仪式并不只有苦涩，也许一个陌生的笑意、一次意外的碰撞，就能让她暂时不那么狼狈。
她收拾心情，边走边念叨：“再不快点，女儿估计又在冰箱门上贴说‘妈妈晚回来就罚站’了。
哪里有超级英雄的单亲妈妈？
不还是这城市滚滚红尘里，每天表演生活的女演员。”
一只无人快递车哐当驶过林妤然脚边，滴滴作响，提醒“请勿挡道”。
她顺手替它让道，朝它做了个绅士的礼貌手势。
身后大厅里传来号码机报号声，像为她人生又按下了刷新按钮。
就在她步履匆匆离开时，马路斜对面，一个穿灰西装的中年女性正对着手机讲话，神情又严肃又带点痞气。
林妤然认出来，是经常在小区群里号召妇女学习法律的宋芷蓝。
两人目光短暂碰撞——没有打招呼，只互相扬了扬下巴。
城市很大，但陌生和熟悉总在门口并存。
林妤然攥紧手机，步入人群，肩头轻轻一荡，好像卸下一道长久的压力，也仿佛就此踏上一条没人给剧本的路。
也许今天的分手，不是句号，更像是给明天的笑话，留下一个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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