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水般碾过西肢百骸,像是每一寸骨头都被生生敲碎,再胡乱地塞回皮肉里拼接。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灼痛,喉咙干得发紧,仿佛吞过一把滚烫的沙砾。
林远猛地睁眼,预想中医院的洁白天花板并未出现——入目是昏沉压抑的茅屋,身下是硬得硌人的土炕,仅铺着一层薄得透光、泛着霉味的干草。
茅草与朽木搭成的屋顶漏下几缕惨淡天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土坯墙斑驳得露出内里的黄土,唯有墙角挂着一张破洞的渔网,衬得整间屋子愈发家徒西壁。
“我……在哪儿?”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引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眩晕感铺天盖地袭来。
这具身体虚弱得可怕,手臂纤细如柴,皮肤透着病态的蜡黄,绝不是他那个常年健身、充满力量的躯体。
下一秒,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轰然涌入脑海,裹挟着绝望与痛苦——林三郎、河子村、连年饥荒、早逝的爹、沉默的大哥林大河、怯生生的小妹,还有为抢半块窝头,被村霸家恶奴打得吐血的剧痛……冰冷的现实比身体的伤痛更刺骨。
他,林远,二十一世纪农业科学与工程项目管理双料博士,前一刻还在会议室里为亿级项目运筹帷幄,此刻竟重生在这个不知名的古代时空,成了个濒死的农家少年!
“三郎!
你醒了?!”
嘶哑的女声带着哭腔撞入耳膜。
林远艰难转头,看见一位鬓角斑白的妇人扑到炕边,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蹭过他的手臂,枯瘦的手颤抖着抚上他的额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手背上,滚烫又酸涩。
“老天爷保佑……你总算醒了……娘还以为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他”的娘周氏,记忆里,自爹走后,她就用单薄的肩膀扛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年轻汉子端着个破口陶碗走进来,碗里的稀粥清得能照见人影——是大哥林大河。
“醒了就好,先把粥喝了。”
他声音沉闷,语气里藏着如释重负,可看向林远的眼神深处,却压着化不开的无奈与忧虑:家里就他一个壮劳力,收成交完租税便所剩无几,如今又多了个要汤药钱的病人,这日子,快撑不下去了。
门框后,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怯生生探出头,约莫七八岁的模样,大眼睛里满是担忧,那是小妹。
看着三张被贫困与绝望刻满沟壑的脸,感受着这具身体里残存的、对亲人的眷恋,林远那颗在商场上练就得冷硬的心,竟猛地一揪。
他不是林三郎,可他占了这具身体,便得接下这份沉甸甸的亲情与责任。
“娘……大哥……”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破锣,“我……没事了。”
不能死,绝不能就这么死。
他要活下去,带着这一家人,一起活下去!
喝下那碗几乎没什么分量的稀粥,林远总算恢复了些力气。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脑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速运转——生存是眼下唯一的事,这具身体要营养,这个家要食物,更要救命的钱。
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墙角:半袋品相极差的黍米,那是要用来交租的;旁边一小罐闪着微光的猪油,记忆里金贵得很,只有年节时才舍得用筷子蘸一点调味。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破脑海的混沌——油茶面!
制作简单,热量高,还易储存,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闻所未闻的新鲜吃食!
“娘……”他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开口,“家里的黍米、猪油……能不能拿点出来?
还有,能不能炒点面粉?”
周氏和林大河皆是一愣。
“三郎,你咋了?”
周氏慌了神,以为他病糊涂了,“猪油就这点,是留着应急的……粮食金贵,可不能糟蹋!”
林大河眉头紧锁,瓮声瓮气地反驳。
“娘,大哥,信我一次。”
林远打断他们,眼神里没了往日的懦弱麻木,只剩一种让两人陌生的坚定,“我不是胡闹,这东西做出来,既能填肚子,还能换钱。”
他看着林大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成了,以后咱们就不用天天喝这照得见人影的稀粥了。”
破败的屋子里静了下来。
良久,周氏咬了咬牙,朝林大河摆手:“去,把黍米粉拿来!
猪油的事,娘做主!”
(合)制作的艰难远超林远预料。
没有不粘锅,只能用厚重的陶罐架在灶上,小火慢炒,稍不留神就会焦糊;猪油的用量精确到滴,混着磨得不算细腻的黍米粉,再撒上一点点珍贵的盐巴。
很快,浓郁的焦香裹着油香在茅屋里弥漫开来。
小妹忍不住凑到灶边,小鼻子用力吸着,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林大河站在一旁,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脸上的沉郁淡了几分。
当林远将炒好的油茶面用热水冲开,搅拌成糊状递到周氏面前时,一家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在那碗香气扑鼻的食物上。
周氏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小口,下一秒,眼睛猛地瞪大——扎实的油润混着焦香滑过喉咙,一股暖意瞬间在胃里散开,驱散了积压许久的饥饿与寒凉。
“这……这味道……”她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
林大河接过碗喝了一大口,黝黑的脸上涌上红潮:“顶饿!
比稀粥顶用百倍!”
他看向林远的眼神,终于从怀疑变成了震惊,还有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
林远看着家人脸上久违的鲜活,悬着的心稍稍落地。
他知道,第一步走对了——用一个现代最朴素的知识,在这个绝望的家里,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可这火苗还没烧旺,破旧的木门就被粗鲁地拍响,嚣张的叫骂声穿透门板:“林大河!
滚出来!
欠王家的债今天必须还!
再不还,就拿你家地契抵!”
屋内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周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林大河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里满是愤怒却又无力的绝望。
林远的心也沉了下去——麻烦,来得这么快。
听着门外越来越凶的咒骂,林远的眼神却渐渐冷静下来。
他低声问林大河:“王家?
是打伤我的那个王家?
我们欠了他们什么?”
林大河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之前为了给你抓药,娘不得己借了他们一斗黍米……利滚利,现在要还三斗!
他们就是要逼死我们!”
高利贷,这吃人的封建陋习,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林远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身体里属于林三郎的恐惧,更清晰地触摸到属于自己的冷静与谋算。
刚因油茶面燃起的喜悦被狠狠掐灭,更严峻的考验己堵在门口。
他,一个刚重生、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少年,该如何对付这群如狼似虎的村霸?
接下来,林远将如何运用智慧化解这场危机?
油茶面又将如何成为破局的关键?
敬请期待下一章《智斗村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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