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北城机场人声鼎沸，行李箱滚轮声、乡音交谈声与登机提示交织，满是归家的喧嚣。
西装革履的男人抱着儿童玩具，羽绒服女人提着特产，戴口罩的老人眼神盼切，每个人都透着对团圆的急切。
林廿笛拖着银色行李箱走出到达口，北方干燥的冷意穿透玻璃，她裹紧米白色羊绒大衣——即便生在北方，仍难适应这般凛冽。
目光扫过人群，很快锁定了大姐林招娣与姐夫张建军。
大姐比视频里憔悴，鬓角添了银丝，深蓝色羽绒服裹得严实，厚镜片后满是焦急；姐夫发福了些，啤酒肚微凸，手里拎着“北城超市”的塑料袋，露出几颗糖炒栗子。
林廿笛心头五味杂陈：十八岁赴海市读大学，如今毕业西年，八年间与大姐见面不足十次。
大姐要照顾公婆、孩子，还要帮姐夫打理五金店；她则在传媒公司从小编辑熬到时尚部经理，加班成常态，去年春节甚至只在家待了三天，与大姐仅在机场匆匆碰面。
“小西儿！
这里！”
大姐先看到她，挥手时声音带了哽咽。
林廿笛加快脚步，被大姐拥入怀中——羽绒服虽粗糙，却裹着北方冬日特有的暖意。
“可算回来了，怎么又瘦了？”
大姐絮叨着，“你姐夫今早去早市买的栗子，还热乎，快垫垫。”
姐夫递过袋子，憨厚笑道：“尝尝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儿。”
林廿笛指尖触到温热的栗子壳，暖意蔓延至心。
高中住校时，大姐刚嫁姐夫，家里条件不好，却总让姐夫给她买栗子，自己舍不得吃。
如今她能买整箱栗子，却再寻不到当年的味道。
“谢谢姐夫。”
她把行李箱推过去，姐夫随手晃了晃卡顿的拉杆：“车在地下车库，你这大衣太薄，回头让你姐找件厚棉袄。”
坐进姐夫的旧大众，暖气驱散寒气。
大姐从储物格拿出保温杯，倒出红糖姜茶：“妈特意让带的，你从小体弱，别冻感冒了。”
林廿笛捧着杯子，姜茶的辛辣混着甜味熨帖肠胃。
窗外街景倒退，大姐唠起家常：父亲膝盖疼贴了老中医的膏药，母亲为她换了新床单被罩，连棉被都重新弹过；二姨家表哥生了二胎，三姨家表妹高考成绩不错，堂哥家孩子想考去海市，盼着她多照顾。
琐碎的家常像软毛刷，拂过她被工作磨硬的心。
目光落在大姐鬓角的银丝上，林廿笛忽然心酸——记忆里那个稳重漂亮的姑娘，也悄悄老了。
“这次能待几天？”
大姐忽然问，眼里满是期待，“妈说要给你包酸菜猪肉饺子。”
“年假十五天，”林廿笛喝了口姜茶，“在北城待两天看秦老师，后天回黑市陪爸妈。”
秦老师是她高中班主任，当年帮她申请学费减免，还发掘她的写作天赋，帮她投递第一篇稿件，这次回来特意打听了住址。
“该去看看秦老师。”
大姐点头，又热情邀请，“这两天住家里，让磊磊、萌萌跟你亲近亲近，萌萌还说要给你跳新学的舞。”
林廿笛心动，却想起大姐家的情况：三室一厅挤着五口人，公婆是传统北方老人，怕添麻烦，便婉拒：“订了酒店，离秦老师家近，等从黑市回来，再带孩子们出去逛。”
姐夫在旁劝道：“让廿笛住酒店歇着吧，咱家太吵。”
大姐只好作罢，眼神里藏了失落：“不舒服就打电话，缺啥跟姐说。”
车子驶入市区，高楼渐变成老街区的青砖灰瓦。
林廿笛高中时常来北城，如今街道宽了、店铺多了，却仍能寻到旧时痕迹。
傍晚六点多到大姐家，老小区的楼梯狭窄阴暗，堆着杂物，空气里飘着霉味——北方冬天烧暖气，楼道通风差。
三楼门敞着，暖意扑面而来。
公婆坐在沙发上，公公穿灰旧毛衣，头发全白，笑着招呼：“老西回来啦，快进来暖着。”
婆婆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西姑娘还是这么漂亮。”
两个孩子跑出来，十岁的张磊穿蓝色运动服，害羞地站在旁；七岁的张萌扎着小辫，仰着小脸问：“小姨，你带礼物了吗？”
林廿笛笑着拿出礼物：给公婆的保暖内衣与按摩仪，给张磊的乐高，给张萌的公主玩偶。
张萌抱着玩偶甜甜道谢，林廿笛揉了揉她的头，想起小时候自己用白布棉花做娃娃的日子，心头发软。
晚饭很丰盛，姐夫做了糖醋排骨、红烧鱼、小鸡炖蘑菇，还有血肠白肉烩酸菜，大姐还下楼买了熟食与啤酒。
饭桌上，大姐不停给她夹菜，碗里堆成小山；张萌坐在旁边讲学校趣事，张磊偶尔问起海市，眼里满是向往。
饭后林廿笛想帮忙收拾，被婆婆拦住：“你坐着歇着，跟你大姐聊聊天。”
她只好坐下，看着大姐与母亲视频。
屏幕里母亲反复叮嘱“多穿衣服别吃凉的”，林廿笛一一应着，鼻尖发酸——母亲又老了。
九点多告辞时，张萌拉着她的衣角：“小姨，明天来我家看我的手账好不好？”
“看完秦老师就来。”
林廿笛摸了摸她的头。
坐上车，姐夫忽然说：“老西，你大姐嘴笨，却一首惦记你。
在海市受了委屈别憋着，家里都在。”
林廿笛用力点头，声音沙哑：“我知道，谢谢你们。”
到酒店后，姐夫帮她把行李送到房间门口才离开。
林廿笛推开房门，干燥的暖气裹住全身。
她换了棉睡衣，靠在窗边躺椅上刷手机：公司群里还在聊年后的新项目，朋友圈满是归家动态，高中同学约她聚会。
一一回复后，给母亲发了平安短信，才放下手机。
北城的夜很静，没有海市的灯火通明，路灯暖黄的光里，偶尔有汽车驶过。
林廿笛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带走疲惫。
擦着头发走到床边，设好闹钟关灯——这一刻，她终于卸下所有伪装，不用想策划会、改稿子、应付客户，只享受这份难得的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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