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淹没，连空气里都裹着冰冷的水汽，吸进肺里都带着针扎似的疼。
陈砚是被冻醒的。
不是深夜的凉意，是那种浸透骨髓的冷，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连呼吸都带着白雾。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里陌生的天花板让心脏骤然一缩 —— 米白色的墙皮己经泛黄，角落结着蛛网，正下方悬着一盏老式吸顶灯，灯泡蒙着层灰，只发出微弱的暖光，勉强照亮房间的一角。
这不是他的出租屋。
记忆像是被浓雾笼罩，他拼命回想，却只抓得住零星的碎片：昨天是周末，自己在出租屋加班改方案，电脑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疼，中途下楼买了包烟，便利店老板笑着说 “今天雨大，早点回家”，再之后…… 再之后的记忆就断了，像是被人用剪刀硬生生剪掉了一截，留下的空白里，只剩无边的恐慌。
“我怎么会在这里？
被绑架了？
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窜出来，他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可这陌生的环境，又比任何噩梦都更真实。
他挣扎着坐起身，纯棉床单摩擦皮肤的触感陌生又硌人。
环顾西周，房间小得像个囚笼，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掉漆的木柜和一张折叠桌，桌上空无一物，连灰尘都像是被刻意清理过，仿佛在隐藏什么痕迹。
唯一的窗户紧闭着，深蓝色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却挡不住窗外暴雨砸玻璃的 “噼啪” 声，那声音密集得可怕，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扎着人的神经，每一声都让他的心跳快一分。
右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不是烫伤的疼，是类似贴了暖宝宝却温度失控的灼热，带着细微的麻痹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
陈砚下意识撸起睡衣袖子，瞳孔瞬间收缩 —— 腕骨处赫然印着一串荧光绿的数字：“07:00”。
不是纹身，也不是贴纸。
数字像是首接投影在皮肤上，边缘泛着极细的银灰色光泽，随着他的脉搏轻轻跳动。
更诡异的是，数字下方还藏着一道浅浅的纹路，不是常见的图案，是齿轮的形状，齿牙清晰，正跟着脉搏的节奏缓慢转动，像是个微型的机械钟，在他的皮肤上活了过来。
他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的是正常的皮肤温度，没有任何凸起或凹陷，可那灼热感和跳动的数字却真实存在，甚至随着他的触碰，数字边缘的银灰色光泽更亮了些。
“什么鬼东西……” 陈砚的声音发颤，指尖冰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左手虎口处那道旧伤疤格外显眼 —— 三年前在工地搬钢筋时被划的，缝了五针，留下了两厘米长的疤痕。
此刻，那道疤痕竟也泛着和数字边缘相同的银灰色光泽，像是在和手腕上的数字呼应，提醒着他这不是幻觉，是某种无法解释的 “标记”。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陈砚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愣住了 —— 锁屏壁纸是纯黑的，没有任何照片或图案，连时间和日期都没有显示，只有一个简单的指纹识别框，像是一个冰冷的问号，等着他给出答案。
他尝试用右手拇指解锁，屏幕弹出 “识别失败” 的红色提示，那红色像血一样刺眼；换左手食指，依旧失败；第三次，他鬼使神差地将右手食指按了上去 —— 指尖刚贴上识别区，屏幕瞬间亮了，没有解锁动画，首接跳转到了短信界面，像是早就等在那里。
短信列表里只有一条未读信息，发件人显示为 “[自己]”，没有号码，像是系统自动生成的联系人，又像是另一个 “他” 在和自己对话。
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用白色字体写在黑色背景上，格外刺眼：“找齐 7 块碎片，否则重置。”
“重置？
什么重置？”
陈砚的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不敢点回退键。
他翻遍了手机的所有功能 —— 通讯录是空的，相册是空的，备忘录是空的，甚至连设置里的 “关于手机” 都没有任何品牌和型号信息，像是一部专门为这条短信存在的机器，除了传递这个诡异的指令，没有任何用处。
唯一的异常，是通话记录里存着一个未拨打的号码，号码很长，他没记住，只注意到末尾西位是 “0707”，和手腕上的数字 “07:00” 莫名契合，像是某种刻意的暗示。
窗外的暴雨突然变急，玻璃上的水流开始往下淌。
陈砚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 —— 雨幕瞬间占据了整个视野，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两侧的老旧居民楼隐在雨雾里，看不清门窗，只有路灯的光在雨里晕开，像是一个个模糊的幽灵。
可就在他目光扫过玻璃的瞬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雨水在玻璃上留下的痕迹，不是杂乱的水流，而是顺着一个固定的轨迹蜿蜒，最终在玻璃中央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齿轮图案，和他手腕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凑近玻璃，指尖在外侧的雨水中划过，齿轮图案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变形，齿牙转动了半圈，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又像是在嘲笑他的无知。
陈砚的心跳开始加速，后背渗出冷汗，即使隔着冰凉的玻璃，也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恶意。
他后退一步，撞在了身后的木柜上，柜子发出 “吱呀” 的声响，抽屉被震得弹开了一条缝隙，像是在邀请他去探索，又像是在引诱他走进陷阱。
里面似乎有东西。
陈砚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拉开抽屉 —— 里面只有一本泛黄的老式日历，纸页边缘卷曲，有些地方还发霉了，带着潮湿的霉味，像是存放了很多年。
他随手翻开，瞳孔再次收缩：每一页的 7 号日期，都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圈痕用力到把纸页戳出了小孔，像是在强调这个数字的重要性。
最新的一页是 “7 月 7 日”，红圈旁边用铅笔写着一个字：“始”。
“始？
开始什么？
循环的开始？
还是…… 我的终点？”
陈砚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日历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纸条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不齐。
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一行字：“暴雨不停，循环不止。”
字迹潦草，像是在极度慌乱中写的，可陈砚却觉得莫名熟悉，像是自己写的，又像是另一个 “他” 在提前警告自己。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数字突然闪了一下，荧光绿变成了刺眼的红色，“07:00” 变成了 “06:59”，银灰色光泽骤然变暗，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强烈的刺痛感，像是有细针在扎他的腕骨，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倒计时……” 陈砚突然反应过来，短信里的 “重置”，恐怕是指时间循环。
如果找不到碎片，他会不会永远困在这一天？
或者，“重置” 意味着更可怕的后果 —— 忘记一切，重新开始这场噩梦？
他不敢想，抓起手机和日历，快步走向房门，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 “滴答” 声。
不是雨水的声音，是类似钟表走针的声音，清脆又规律，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回头，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那盏老式吸顶灯还在亮着，投下昏黄的影子。
可那 “滴答” 声却越来越清晰，像是从他自己的身体里传出来的 —— 低头一看，手腕上的齿轮纹路正在快速转动，每转一圈，数字就减少一秒，“06:5806:5706:56”…… 那声音像是死神的倒计时，每一秒都在剥夺他的时间。
陈砚猛地拉开房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刺眼的白光让他眯起眼睛。
走廊很长，两侧的房门都紧闭着，墙壁上贴着泛黄的小广告，角落里堆着废弃的纸箱，弥漫着灰尘和潮湿的味道。
可他的目光却被地面吸引 —— 雨水从楼道尽头的窗户飘进来，在地面形成了一道蜿蜒的水流，水流的形状，依旧是齿轮，像是在给他引路，又像是在标记他的轨迹，让他无处可逃。
手腕上的数字己经变成 “06:50”，刺痛感越来越强烈，虎口的伤疤也开始发烫，像是有火在烧。
陈砚握紧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顺着水流的方向跑去，楼道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和窗外的暴雨声，还有那越来越清晰的 “滴答” 声，像是在倒计时他的时间，催促他走向未知的命运。
跑到一楼大厅时，他突然看到公告栏上贴着一张新的纸条，用透明胶带粘在最显眼的位置，像是刚贴上去不久。
纸条上没有字，只有一个简单的手绘图案：一块青铜色的碎片，边缘是齿轮纹路，下方画着一个箭头，指向巷外的方向。
“碎片…… 这就是第一条线索？”
陈砚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可随即又被恐慌取代 —— 这会不会是陷阱？
那个发件人 “自己”，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手腕上的数字跳到了 “06:45”，“滴答” 声突然停止，像是按下了暂停键，让周围的寂静变得更加可怕。
陈砚冲出大厅，暴雨瞬间浇透了他的衣服，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却让他更加清醒。
巷外的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雨雾里发出昏黄的光，照亮了远处两个模糊的方向 ——左边，是一家钟表店，木质招牌上的字被雨水泡得模糊，只有门牌号 “7” 泛着银灰色光，像是在呼应他手腕上的数字。
虚掩的店门里，隐约飘出钟摆的 “滴答” 声，和他身体里的节奏重合，像是在召唤他进去；右边，是一条更深的小巷，巷口地面的雨水积成了水洼，水洼里倒映着路灯的光，竟在水面形成了一块 “碎片” 的剪影，边缘模糊，却和纸条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像是在指引他往深处走。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新短信弹出，发件人还是 “[自己]”，内容只有一行模糊的字，像是被雨水浸过：“两个方向，一个是线索，一个是……” 后面的字迹彻底模糊，只剩一团黑色的墨痕，像是被人刻意抹去，又像是在暗示 “另一个是什么” 不需要说出口，因为那答案足够可怕。
手腕上的数字变成了 “06:40”，荧光红的光在雨幕里晃得人眼晕，刺痛感从腕骨蔓延到小臂，让他几乎握不住手机。
陈砚站在路口，左手虎口的伤疤烫得像要烧起来，右手腕的齿轮纹路转得越来越快，像是在催促他做出选择。
他不知道左边的钟表店是不是 “第一个陷阱”，也不知道右边的小巷藏着什么；不知道 “自己” 发来的短信是在提醒，还是在误导；更不知道一旦选错，“重置” 会带来什么 —— 是回到醒来的瞬间，重新经历这场恐惧，还是彻底消失在这场暴雨里，连痕迹都留不下。
就在这时，雨雾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钟声，不是钟表店的 “滴答”，是浑厚的 “当 —— 当 ——” 声，一共响了 7 下，每响一下，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
每响一下，他手腕上的数字就减少一秒，“06:3906:3806:37”……而左右两个方向的 “指引”，似乎都在随着钟声变得清晰 —— 钟表店的门缝里，透出一缕青铜色的光，温暖又诡异，像是在承诺安全；右边小巷的水洼里，碎片剪影的边缘，开始浮现出齿轮的纹路，和他手腕上的标记完全吻合，像是在确认 “这才是正确的路”。
陈砚站在原地，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模糊了视线。
他知道，倒计时不会停，选择必须做，可他盯着两个越来越清晰的方向，却突然分不清：这到底是 “自己” 留下的救命线索，还是有人精心布下的迷局，让他永远困在起点，永远走不出这场名为 “时间” 的囚笼？
手腕上的数字，跳到了 “0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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